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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有老人大聲咳嗽帶著卡嗓子的痰液,外面有人出來上廁所,喜歡用鞋子拖地摩擦著走,還有人夢到家屬喊媳婦喊兒女,被吵醒的人免不了要罵兩句。
生活的氣息在後半夜依舊沒有完全隱去。
和昨晚,前晚沒多大區別。
陳子輕抱著缸子聽了一會,他的眼睛垂下來放空。
屋裡很靜。
帘子那邊也沒響動。
宗懷棠睡眠質量太好了吧,這就睡了。
事實上宗技術身體想睡,腦子在跑火車,「況且況且」跑個不停。他在想是不是寫個約法三章。
可如果定了不遵守,就是廢紙,浪費墨水。
宗懷棠的床腳對著靠走廊的窗戶,窗簾沒有拉上,他躺著就能看到走廊,一片燈火通明。
就這麼靜靜躺了片刻,宗懷棠調了個方向,他睡在窗戶那頭,對著帘子。
只有帘子另一邊的人一作,他就能及時看見。
宗懷棠想,還是把帘子扯了,按個門比較保險,他轉而搖頭,按門也沒用,「哐哐哐」敲個沒完一樣很煩。
最好是搬出去。
和對自己單相思的人住一個宿舍,怎麼想怎麼不合適。
拖泥帶水不是他的風格。
宗懷棠心煩地把身上的被子丟到床裡面,屈起一直疼的左腿反思。
他對外屋那位一開始肯定是好奇,好笑,再是好玩,好逗,搬進來的決策純屬不理智,這就不細說了,元素比較渾濁還牽扯到了鍾明,至於把人背去醫院就更……
是自己一時心軟。
那是什麼時候,什麼事件上心軟的。他要好好想一想,想出來了,絕不再犯。
最近重心都出現了偏離的症狀。
宗懷棠若有所思著,帘子邊伸進來一個頭。他雖然對著那個方向,看了個正著,還是被氣得坐起來,語氣森寒:「向、寧!」
陳子輕忙安撫:「別生氣別生氣,我只是想問你,白天你背我了,你的腿怎麼樣,疼不疼啊。」
宗懷棠一愣,他躺回去,不動聲色地把被自己丟床裡面的被子拉到腿上,不領情地開口:「好得很。」
陳子輕說:「我給你買的藥酒你擦完了嗎,擦完了我明天再給你買一瓶。」
很不放心的語氣,真摯熱烈,仿佛是心繫生命中多重要的人。
宗懷棠眼一闔:「你到底還讓不讓我睡?」
「讓的,宗技術晚安。」
陳子輕抓著帘子正要放下來,他驚訝地把自己的左手食指拿近看看,用右手蹭蹭小口子。
應該是削蘋果的時候被刀刃刮到的,現在看就一點皮開了,不知道當時出沒出過血。
陳子輕沒有去回憶招鬼過程,有些事正當時還好,事後一細想一琢磨,就會覺得恐怖驚悚。他躺到床上,碰到頭上的包,「嘶」了一聲,側著睡。
後背涼涼的。
還是平躺吧,包疼就疼點,不算什麼。
陳子輕於是換回原來的姿勢,睜著眼睛看對面水泥牆上的紅色正能量畫報,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一個哈欠,看看手錶,零點四十五,快一點了。
再等等天就亮了。
渾渾沌沌間,陳子輕的上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跟下眼皮慢慢合到了一起,他猝然醒來,一看手錶,才過了兩分鐘。
怎麼感覺睡了很久?陳子輕一口氣都沒順下去,門就被敲響了,他那口氣當場哽住,心蹦到了嗓子眼:「是哪個啊?」
「我。」
熟悉的沉硬聲音。
「是鍾師傅啊,你等我一下,我穿個鞋。」陳子輕穿鞋的動作一頓,驚疑不定地盯著門,來的不會是鬼披了皮的「鍾明」吧?
我不就是在等鬼嗎,來了豈不是更好。
陳子輕很用力地扯起一把頭髮,他一邊想鋌而走險把鬼招出來聊一聊,順利就速度結束任務,不順利的結果被他踢飛,一邊又怕得要命有點異常就讓他膽寒發豎,所以他很矛盾很受折磨,從身到心,從頭髮絲到腳趾頭。
「向寧,我把東西放你門口了。」門外的鐘明說。
「什麼東西?」
陳子輕精神高度警惕地去開門,只開了一點,鍾明身上的火氣撲面而來,他扣著門的手指一松。
下一刻就瞪直了眼睛。
鍾明腳邊放著桌子跟臉盆,還有三個蘋果,一個沒皮,一個剩一小半皮,一個是整的皮。
正是他招鬼的用品,他腦子轉不過來彎:「這怎麼……」
鍾明說:「你把桌子跟臉盆放在拐角,性子急點的同志走路會磕到,我就給你拿到宿舍來了。」
陳子輕盯著他的眼神十分驚異:「廠里統一發的補助,上面沒寫名字,你怎麼知道……這是我的?」
後幾個字說得極其輕,似是怕吵到什麼的呢喃。
鍾明沒故弄玄虛吊人胃口,直接就說:「白榮看到了。」
這個答案在陳子輕的意料之外,他的狀態沒那麼緊繃:「那他怎麼讓你拿給我?」
鍾師傅說:「誰拿不都一樣。」
不等陳子輕有反應,鍾明就用雙手握住桌子邊沿,不費吹灰之力地抬起來:「你是要做什麼?」
陳子輕騰了騰位子,讓鍾明把桌子搬進來,他脫口而出:「白榮不是看到了嗎?」
鍾明背對陳子輕,背心勒著發達的蜜色肌肉:「他只看到你搬這些東西,不清楚你的目的,他不干偷窺的齷齪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