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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走到宗懷棠安排的位置,等著他土裡土氣的大肥皂泡,啊呀,等到七月半祭拜完一定把答案填了!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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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里忙忙碌碌。
二十多年前的那場悲劇不知道是怎麼泄露出去的,整個廠里都知道了。
壓抑的氛圍持續了很多天,直到各車間更換機器設備。
老機器換下來了,附帶的原料也一併換了,有人在這時候渾水摸魚地計劃著偷一點拿出去賣,先藏宿舍或者哪兒。
七月半這天,李科長操辦了一場祭奠大會。
工會組織搭了一個簡單的會台,兩邊的架子上垂著兩幅巨大的輓聯,這就是會場了。
會場的前方支著幾個花圈,中間擺著許多的紙錢和紙紮的元寶。
由於現場的工人很多,大家各自小聲談論著,場面有些嘈雜,就在眾人交頭接耳的同時,李科長正拿著講稿走上了會台。
「喂喂!」李科長拿著話筒,簡單地試了下音,聲音通過喇叭傳遍了整個會場。
「好了,大家安靜一下。」李科長看了一眼台下。
「今天是當年化工廠那場火災的祭奠大會,逝者已去,我們萬分悲痛……」
「我要說他們的犧牲,是每個家屬心裡不可磨滅的痛和悲,是千千萬萬的工人集體的損失,同志們……」李科長語氣一頓,十分鄭重地說道:「我希望同志們都能夠牢記教訓,絕不能讓悲劇重演!」
李科長的講話一結束,祭奠儀式就開始了,工人點燃了會場中央的花園和紙錢,大火燒得通紅,活跳的火焰讓每個人的臉忽明忽暗。
工人們分批上去鞠躬哀悼,他們胸口帶著白花,看著燃燒的紙錢,表情肅穆。
陳子輕是跟宗懷棠,湯小光,鍾明,鍾菇,白榮一起去的。他沒有心不在焉,很虔誠地做完了祭拜。
儘管他五分鐘後就離開這個世界了。
最遲五分鐘,不會再往後拖。
宗懷棠借著直起身的功夫,在陳子輕的耳邊落下一句:「等祭奠儀式結束了,我送你一樣東西。」
陳子輕蹙眉,那怕是來不及。
「什麼東西啊?」他聽見自己不自覺地問。
宗懷棠頗為神秘地對他挑了下眉毛,他撇了撇嘴,行吧,那就再拖個幾分鐘。
不差這麼一會兒。
就在這時,一陣風從後面刮來,嗖地往前鑽跑,無數的紙灰飛揚起來,帶著餘燼向著整個會場蔓延。
「咳咳……」有些工人連忙捂著鼻子,他們咳嗽不止。
很多紙錢的殘片落到了工人的肩膀和頭頂。
「轟隆隆……」就在工人忙著拍落身上紙灰的時候,一陣巨響傳來。
在火場中,一座巨大的紙紮房子倒塌了,熊熊的火焰頓時如炸開一般,一股令人窒息的熱浪卷向附近的工人,引得他們大叫著慌忙後退。
現場工人炸亂作一團,李科長連忙衝上台,抓著話筒大喊著:「秩序!請保持秩序……」
「呼……」
風變大了,燒著的火焰登時黯淡顫抖,紙灰好似黑霧,以可怕的速度撲向所有人。
每個人都變得灰頭土臉,遮住口鼻向外圍逃去。
會場祭奠的混亂景象讓這些本就心中忐忑的工人立刻驚恐起來,當有人第一個帶頭逃離之後,剩下的人也緊跟著逃跑,原本烏泱泱的人群,瞬間作鳥獸散。
「回來!都給我回來,儀式還沒結束——」喇叭里李科長大聲喊著,想叫回逃散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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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大會還是完成了,住廠里的各自回宿舍,住家裡的各自回家。
夜色昏暗,湖面漂浮著散不去的迷霧,猶如閉塞的白色圍牆,把人隔絕在一個幽冷而孤獨的空間裡。
天上沒有月亮。
靠近湖邊的道路上,鍾菇正用力地踩著自行車,神色焦急地向著家的方向趕去。她邊騎車邊張望,四周霧色茫茫,入眼的除了曲折的道路,就是路兩邊永遠相似,一眼望不到頭的雜草。
「沙沙……」
路邊的雜草叢中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晃動,鍾菇頭皮一緊,她凝神看向草叢的方向。
冷風中,野草微微擺動,什麼都沒有,鍾菇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自從參加了祭奠儀式之後,她的精神便高度緊張,甚至有點疑神疑鬼。
她一手騎車,一手伸進口袋,握了握一直裝在口袋裡的大蒜,飽滿的大蒜頭讓她升起一股結實的安全感,大蒜底下是黃符。
「咔咔咔……」
自行車的鏈條可能有些生鏽了,隨著鍾菇的踩動,鏈條發出刺耳的刮擦聲,在這幽冷寂靜的夜裡,刮擦聲幽幽地迴蕩著,就像是指甲刮動著鐵皮,令人很不舒服。
冷風吹起鍾菇的齊耳短髮,她的臉上有些微微的蒼白,此刻她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趕緊回家,甚至她已經在後悔自己為什麼沒選擇像大部分工人一樣,直接住在廠里。
今晚讓她哥想辦法給她申請一個地兒過夜也行啊!
自行車前面的車籃里裝著一小袋紙錢,這是祭奠儀式用剩下的,鍾菇捨不得扔掉,於是就用袋子裝好,準備帶回家裡。
鍾菇一直全力地騎車,腿肚子上的肌肉有了疲軟的跡象,車速逐漸放緩。
她已經騎了很久,離家也已經不遠了,這會兒湖上的霧氣開始散去,露出寧靜的湖面,蕩漾的湖波近似母親的撫摸,輕輕地推向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