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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眼前一黑,救命,不但茶了夾了,稱呼還錯了。
怎麼辦?
陳子輕在寒風中瀕臨石化。
梁津川微微前傾上半身:「你在跟誰說話?」
陳子輕弱弱地說:「跟你。」
梁津川慢條斯理:「你叫我什麼?」
陳子輕眼神飄忽地回答:「對不起,我剛剛腦子……」
「我問你,」梁津川打斷他,語氣里聽不出喜怒相關的波動,「你叫我什麼?」
陳子輕很小聲:「哥哥。」
梁津川冷笑:「嫂子,我現在,此時,這一刻還是未成年,別對我用你撩撥人的那一套。」
陳子輕謹慎地替自己澄清:「我沒有。」
梁津川眼含陰沉沉的譏意。
陳子輕把手裡的布袋子往地上一丟,他一屁股坐上去:「我真沒有。」
梁津川面無表情。
陳子輕嚴肅地說:「真的,我可以發毒誓,我要是……」
「閉嘴。」
梁津川快結束變聲期的嗓音比平時更啞,他猛扣輪椅扶手:「我叫你閉嘴。」
陳子輕茫然:「我沒說話了啊。」
梁津川扣著輪椅扶手的十指輕抖幾下,鬆開,他若無其事地闔起眼眸不再言語,一張臉冷得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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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後面沒有再大意,他帶了個雙腿殘疾的人出來,是要比別人更小心點的。
買瓜子的時候,陳子輕在西瓜子,南瓜子,葵花籽之間拿不定主意。一波接一波買瓜子的人走了,他才說:「一樣來一斤。」
攤販說:「一斤能幹啥,塞牙縫都不夠。」
陳子輕露出糯米似的牙齒:「我的牙縫沒有那麼寬。」
攤販:「……」
陳子輕把大袋小袋掛在輪椅推手上面,他去買了一點印著「新年快樂」字體的小紅包,想著可能走親戚要給小孩壓歲錢。至於年貨,別人普遍買什麼,他就買什麼。
瓜子,花生糖之類,品種比較多,量比較少。他還買了幾袋辣條,口水都不爭氣的流出來了。
忽然察覺一雙眼睛看過來,陳子輕瞟了眼。
是個少年,瘦瘦的,黑黑的。他和幾個同伴在一起,手上拿著個木頭製作的果盤。
他看的是輪椅上的梁津川。
陳子輕第一反應是,那男孩就是梁津川以前救過的人。
果不其然,少年撇開同伴們過來,自來熟地向梁津川打招呼,他說他那時候太小了,太害怕了,只知道聽爹媽的話,爹媽叫他說什麼,他就說什麼,其實他心裡是很感激的。
還說他這幾年想去下廟村,可爹媽不准,他就沒有去。
少年邊說,邊直勾勾地望著梁津川。
半年下來,梁津川的眉眼之間已經沒有了灰敗的死氣,他衣著整潔,氣色健康,黑髮長到肩頭,臉白眼深邃。
殘疾那年梁津川十歲出頭,如今他就要成年了,他的五官越發俊俏好看,在人群里屬於一眼就能看見的出挑程度。
他的長相氣質會讓人忽略他坐的輪椅,直到走近發現他兩條空蕩蕩的小腿,心頭落下強烈的惋惜。
而後想盡方法和他接觸,最終只想遠離,不敢再有一點親近的心思。
少年剛試圖接觸,還沒了解他優秀皮囊下的真正脾性,陰鬱乖張,又暴戾的脾性。
「你怎麼不說話?」少年說得嘴巴幹了,他伸手去拉梁津川的棉衣。
梁津川按著輪椅向後一滑。他厭惡別人的靠近和觸碰,這點不曾變動過半分。
「還不走?」梁津川掃向身旁的人,他的熱鬧他的笑話很好看嗎。
陳子輕湊到他耳邊:「我以為你們要聊天。」
「聊什麼。」梁津川冷若冰霜,「不相干的人。」
「好吧好吧。」陳子輕把梁津川腦後的毛線帽拉了拉,「我們去買鞭炮。」
他推著梁津川離開。
那少年追了上來,同伴不解地叫住少年。
陳子輕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告訴輪椅上的小叔子:「你長得太帥了,把人迷住了,他想贖罪。」
梁津川哧笑:「贖罪的人有你一個,就夠我厭煩的。」
陳子輕立馬就不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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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嬸在一個攤位前挑鞭炮,她的頭跟臉包著塊格子圍巾,手拎著一串鞭炮,唾沫星子橫飛地討價還價。
攤販不肯,一嬸跟他掰扯起來了。
周圍有一少人,梁雲站得很靠後,她垂著頭假裝吵嘴的那個不是她媽,旁邊冷不防地響起熟悉的聲音。
「哇,小雲,你媽好厲害啊。」
「好厲害什麼,」梁雲以為李南星是說的反話,扭頭卻瞧見他眼裡的認真,她不敢置信地說,「你不覺得丟人?」
「不會啊。」陳子輕說兩手搭在輪椅推手上面,「太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和評價,過得會不開心。」
梁雲看他一眼,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整個村里,就你最在意他人的看法。
陳子輕眼瞅著一嬸一時半會吵不完,他東張西望:「小雲,鞭炮你讓你媽媽幫我買一下,和你家一樣的就可以,我帶津川去那邊買衣服,待會兒回來。」
梁雲蹙眉,李南星自己做了那麼多衣服,小叔子穿的都是舊的,他現在還要買衣服?穿得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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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那對叔嫂回來,梁雲故意問當嫂子的人:「不是去看衣服了嗎,沒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