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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喜酒的各種東西準備齊全,沒一樣漏的,只等著敲敲打打的迎接兒媳過門。
二老沒料到望向春搞的這一出,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比起生氣望家反悔,更重要的是兒子這邊,他們怕兒子的病發作。
張父沒了往日的慢悠,他語速快又急:「慕生,你冷靜點,我們先把人找到。我去小遙幾個親戚家找,你聯繫餐館的人,你媽和向春談。」
張慕生推開他爸往外走。
張父大吼:「慕生!別做回不了頭的事!」
此時天還麻麻亮,村里飄的炊煙不多,開門晃動的人影也少,沒人知道張家遭遇的變故不亞於天崩地裂,隨時都要鬧出人命。
張慕生的步子邁得很大,跨過大門的門檻時,他明顯踉蹌了一下,暴露出了他的內心景象。
張父拽住要追上去的張母:「該說的我都說了,他再犯渾,那就是自己斷了自己的路。」
張母紅了眼:「他發病控制不了自己,你跟他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們必須攔著他關著他!」
張父死活都不肯讓老伴跟過去,他把看起來也犯了病不清醒的老伴鎖在屋裡,愁雲慘霧地蹲在門頭底下抽旱菸,求菩薩保佑他兒子能忍下來,無論如何都要忍下來。
望向春對他們張家準兒媳來說,可不只是姐姐這一個身份。他兒子要想娶到人,就必須控制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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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慕生人鬼不分地去瞭望家村。
望向春在堂屋坐著,她就那麼看著來人推開院門穿過院子,站在她面前。
張慕生的狀態跟她以為的不一樣,她以為他上門就砸東西,抄起椅子舉在她頭頂要挾。
然而張慕生只是開門見山地問:「他在哪?」
望向春對張慕生的表態有些措手不及:「去外地了。」
張慕生又問:「什麼地方?」
望向春摸不透他的心思:「你想幹什麼?」
張慕生理了理微亂的髮絲:「我想幹什麼,我老婆跑了,你說我想幹什麼。」
望向春的聲量拔高:「你們還沒結婚,我弟弟跟你沒婚姻關係!」
張慕生看似心平氣和:「馬上就成親了,為什麼反悔?」
望向春沒馬上回答。
張慕生低頭扣上來時匆忙沒留意的襯衣扣子:「不會是他的意思,他對我們的婚後生活很期待,不可能悔婚。」
望向春也不藏著掖著,承認道:「是,我代他去退的婚。」
「張慕生,你爸媽把我們姐弟當傻子騙,你耍我弟弟耍得跟什麼一樣!」望向春說,「要不是我偷聽到你爸媽說話,我都不知道你有病!」
張慕生沒露出意外的表情,他的面上一點波瀾都沒有,眼睛黑漆漆的,好像是置身事外,從別人口中聽說的那個有病的人不是他自己。
望向春說:「咱將心比心,如果你有個弟弟或者妹妹,馬上就要結婚了,你是祝福的,可卻在結婚前讓你知道另一方精神有問題,他們家都瞞著,你肯讓弟弟或者妹妹嫁過去?」
張慕生不言語。
望向春強忍著火氣:「沒話說了吧,你們全家都是徹頭徹尾的騙子。」
恨得咬牙切齒,也後怕,更多的是慶幸,她能在弟弟成婚前聽到那些話,肯定是爹媽幫了他們。
這事她還沒跟弟弟說,太亂了。
弟弟現在被她藏起來了,她不能放他出來,不然他會跑去見張慕生,會求她答應讓他們在一起,她說什麼都不聽,鬧得家不像家。
她不知道怎麼讓弟弟對張慕生死心,她想著,他還小,難免有為了情情愛愛昏頭的時候,等兩家的婚事斷了個乾淨,等這段時間過去,他清醒了,走出來了就會好的。
到那時,他要還想去大城市,她就跟他一起去。
望向春的思緒被一道發音怪異的聲音打散。
張慕生沒抬眼,目光不知凝聚在虛空哪裡,又或是散的:「他必須和我結婚。」
「必須?」望向春聽了這個說法,控制不住地氣怒道,「我們家欠你們家的嗎!」
張慕生近似自言自語:「他欠我。」
望向春感覺他們家被什麼要命的東西纏上了,甩不掉了,撕不下來了,她情緒激動:「欠你什麼了,他在西寧花了你多少錢你跟我說,我這個做姐姐的幫他付上!」
張慕生還是那副腔調,令人頭皮發麻地複述:「他欠我。」
望向春發現張慕生的面部肌肉緊繃到顫動,她說出了那兩個夢。
張慕生的眼瞼猝然抽搐了一下。
瞬息後,他倏地起身去外面,面色痛苦地彎腰嘔吐,吐的是為了壓制住暴虐狂躁的情緒,在來的路上生咽下去的一把藥片,藥量過多引起了強烈的不適。
「媽的。」他喉間低喘著,嗓音嘶啞。
張慕生踢一些土將帶著血絲的嘔吐物蓋住,抖著手拿出藥瓶,倒出幾粒藥放進口中發,神經質地咀嚼著咬碎吞咽下去,他去水井邊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叼住食指的齒痕紋身,牙齒磨出血絲,滿臉水珠地回到堂屋。
少年坐在椅子上,看他的那雙眼裡全是俏皮的笑意。
他再看去,少年還在笑,卻是鄙夷的,輕蔑的笑容,張嘴就是惡意的嘲諷和羞辱。
然後少年不笑了,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頭髮凌亂,看他像看可怖的厲鬼,臉上寫滿了恐懼和無力掙脫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