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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孫梁成出現在義莊,出現在邢剪身邊,跟他們走在一起……陳子輕環顧四周,沒什麼行跡怪異的人。
「才見過幾次面,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邢剪把陳子輕的魂叫回來,手捏上他的後脖子,撈著他走,「又不是不會再見了。」
陳子輕恍然,他不知道的時候,孫梁成和邢剪這對故友談過話了,還會再見。
……
回了義莊,邢剪將一瓶藥膏扔到陳子輕懷裡:「拿去給你大師姐。」
藥膏的瓶子光溜溜的,不像現代的藥品會貼用藥方法和注意事項,陳子輕猜到了用途,快速跑去敲開管瓊的屋門:「大師姐,這藥膏是祛疤的,你記得抹。」
管瓊的眼睛上有疤,背部更是凹凸不平,她接過藥膏,抿唇道:「好。」
陳子輕看著她那隻眼睛,不由自主地想起當時的血腥驚險。
管瓊發覺小師弟在回憶,她輕擰眉心,小師弟這個時候回憶,夜裡估計會做噩夢,於是她出聲打斷道:「去睡吧。」
陳子輕收起思緒:「那大師姐也早些睡。」
夏夜繁星,陳子輕在院裡望了望夜空,體會到了生活的安逸和寧靜,可他終究只是路過這裡而已。
陳子輕轉而一想,書上說生命都是由一段段旅程拼接起來的。
——他和他們,都已經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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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前半月,張家那扇緊閉了多月的大門從裡面打開了。
鄉民們都去看,遠遠的看,他們看到張家一群人駕車到江邊一處碼頭,車上卸下什麼箱子,所有箱子都用黑布搭著,瞧不見裡面的真容。
張家常年外出進貨做生意,船隻不少,最大的那艘船就停在碼頭,那群人把黑布遮蓋的箱子往船上搬,每個人的嘴裡都咬著一根香,香頭點燃,他們走到哪,香灰就燒到哪。
這一現象讓隔著距離圍觀的鄉民沒敢發出多大的聲響,他們隻眼神交流,一邊提心弔膽,一邊好奇打量。
張家人一個個都半死不活,陽氣要被吸乾了的樣子,真是可怕。
正午,陰氣最重的時候,那艘船出發了。
船上所有人都遊走在死亡邊緣,他們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過時將會無一生還。
要快!
船遠離碼頭,參與打撈沉船事件的核心族人手拿圖紙找位置,內心一急一慌就越確定不了位置,越確定不了,就越急越慌,陷入了死循環,其他人受不住地開始模糊不清地叫罵痛哭,聲音漸漸放大,瘋狂撕扯著各自的神經末梢。
有人沒控制好咬合的力道,把香咬斷了,神經末梢盡數崩裂。
「都別吵,還有法子!」
他們撇下自己那根香的香頭連帶底下那一小截香,緊繃著身子和其他人的堆在一起。
碼頭這邊,圍觀的人群里多了幾人,一路擠到了前面,是陳子輕一夥,他找人打聽張老爺,得知對方沒上船以後,有點意想不到。
張老爺沒去嗎?已經死了啊?
人群後方傳來一陣騷動,轉瞬間就傳到了前方,陳子輕被邢剪抓著手往後看。
竟然是張老爺,他的雙手被綁在身後,嘴裡有塊布,狼狽而虛弱地跌撞著向前跑,所有人都迅速遠離他,生怕晚一點就要沾到什麼髒東西。
沒人上前給他解綁,拿掉他嘴裡的布,問他需不需要幫忙……
哪怕是受過張家藥房恩惠的人。
陳子輕盯著失去大家族家主風範,眼中充斥著崩潰絕望的張老爺,這是張家人為了活命,齊心合力反抗他的命令把他綁起來,趁機送還那批財產,他逃出來想要阻止?
就在這時,混亂中有人沖了上去,張老爺兩眼一瞪就倒在了地上,胸口插著一把刀子。
那行兇者早就不見蹤影,張老爺很快便沒了氣息。
陳子輕猝不及防,沒想到會發生這一幕,張老爺這就死了?真的死了?他要過去,邢剪把他禁錮在自己身前。
「我去確認一下。」陳子輕湊在低頭弓腰的邢剪耳邊說。
邢剪:「等會。」
人群里炸開了鍋,他們目睹了一場命案,張老爺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胸前被鮮血染紅。
現在只能官府的人現身。
……
姜明禮不知何時來的,他站在魏之恕身旁,搖動摺扇為其送來涼風:「魏兄,我答應你的事已做到,望你兌現承諾。」
姜明禮求一個和好。
魏之恕眼神示意他跟上,他迫不及待痴痴跟著。
到了江邊,魏之恕一腳把他踢下了江,他渾身濕透地爬上來,揮手讓護衛們都別管,面帶笑意地湊回魏之恕那裡。
官府遲遲沒來人。
張老爺的屍體在太陽下放著,漸漸有蚊蟲蒼蠅叮了上去,再過會都能產卵了。
無人看見他身上飄出一縷陰氣,朝著江水散去。
陳子輕一直在瞅張老爺那張皺巴巴的麵皮,抓著他的手鬆開,一道健碩的身影出現在他視野里,他下意識跟上:「師傅,你做什麼?」
這也是見到此情此景的眾人想問的,有人認出是義莊師傅,便道:「死人歸他們管!」
邢剪把張老爺的屍體搬離路道,放在一個破爛板車旁邊。
陳子輕趕緊去拽張老爺臉上的皮,使勁拽,各個邊角的拽,沒有發現一點易容面具的痕跡,的確是張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