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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父給她拍拍後背,順了順心口:「兒孫自有兒孫福,慕生能靠吃藥吃成個看起來正常的人,還成了家在大城市開了餐館,這已經是咱祖墳燒香了,這次也是,他命多大,醫生說得多兇險,那病危通知小遙簽的手都抖你也看到了,他活下來是賺的,你跟他生那氣幹什麼。」
張母抹眼睛。
張父揪了塊衛生紙給她擦擦:「慕生後面大大小小的手術跟檢查不知道還要做多少個,你真要回去?」
張母臉色決然:「當然是真回!」
「不是說要給他熬烏魚湯燉老鴨湯?」
「讓他媳婦給他燉去。」張母推開他的手,「你這什麼紙就給我用,不會是你擦屁股用的吧?」
「離我遠點,你們父子倆沒一個好東西!」
張母去樹下打電話,她醞釀著,在那頭接通後說:「我跟你爸回家了。」
兒子意料之中的沒半句叮囑,更別提挽留。
張母整個人蒼老了許多,她薅幾下摻白的頭髮,勾著背往醫院大門方向走,不理老伴的叫喊,越走越快。
就在張母走出大門時,後頭響起一道急促的叫聲:「媽!」
陳子輕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慕生哥讓我來送你們。」
張母想說放屁,她那從小就不親的兒子怎麼可能想到這層上面去,太陽打西邊出來的可能都比這個大點。
路上車多,嘈雜融不進婆媳之間,圍繞著他們的氣氛僵硬,陳子輕抓了抓頭髮:「媽,我……」
張母阻止他往下說:「我不想聽你們小年輕的那些個事。」
「那我就不說了。」陳子輕對看過來的張父笑了笑,喊了聲「爸」,隨後就給張母做保證,「媽你放心,我會和慕生哥好好過日子,不管他因為車禍有個什麼頭疼腦熱,我都跟他。」
張母竭力忍著怒氣:「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末了,做了個深呼吸,儘量心平氣和地盯著兒媳:「你年紀小,心性還沒定下來,喜歡玩正常,交朋友也可以,我就希望你能記著我兒子替你擋禍的大恩。」
「如果你心野了記不住,」張母喘口氣,臉板著,「小遙,那你就是真的沒良心,我去了地下都不會放過你。」
陳子輕訕訕地抿起嘴巴,垂著眼睛送她。
張母對兒媳的意見一時半會根本消不掉,這個時候見著就煩:「別送了,回醫院吧,不然慕生就要下來找你,他現在路都走不了多遠,摔了暈了就壞事了。」
陳子輕只好停下腳步。
張母去公交站台前丟下句場面話:「我們走了,你姐也不會在這待多久,到時就辛苦你了。」
陳子輕說:「沒事兒的。」
張母心裡重重地哼了聲,你是沒事兒,我兒子哪捨得讓你辛苦,他還不是能做的都做,不能做的也努力去做,把一天當三天用,恨不得立馬就好起來,給你當牛做馬,一天到晚的伺候你。
站在陽光下的兒媳在不知愁苦的年紀,過上了不知愁苦的日子。
小時候姐姐寵,結婚後丈夫寵,就這麼個好吃懶惰做作還嬌縱的性子,命真好,多少人一輩子只吃苦吃不到一點甜頭。
張母搖搖頭,她兒子上輩子大概是殺人放火了,這輩子攥上這麼個要養在蜜罐子裡的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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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回了醫院,他到病房門口的時候,裡面有說話聲。
是王司來看望張慕生,正聊著呢。
「祛疤?這沒必要吧,慕生,你頭髮長起來了不就看不到了。」
「我老婆喜歡扒我的頭髮,他會看見。」
「看見就看見了,難不成他能因為一條疤就嫌棄你,跟你離婚?」
「他會。」
陳子輕聽不下去地推門進來,瞪著被他發現已經頭腦清晰記起來所有的男人:「什麼叫我會?張慕生,在你心裡我是那種人啊?」
張慕生靠坐在床頭,沒有半分想要解釋的跡象:「你不就是看上了我的外表。」
陳子輕指著他,手都在抖:「你!你簡直胡說八道!」
張慕生偏頭看窗外,病服領口裡露出點繩子,上頭掛的是平安福,他原本不想戴,是他老婆哄著他戴的,說是一對兒。
視野被擋,他老婆堵住他看窗戶的視線,雙眼因為氣憤亮得猶如一簇火光:「身體都不知道要養多久,就開始折騰你的頭皮了,怎麼這麼能啊你。」
張慕生的下頜微微繃著。
王司把手裡剝一半的橘子放桌上,臨時充當和事佬:「都少說兩句,少說兩句,慕生,我看你應該是有什麼誤會,小遙,我尋思你可能是哪兒讓慕生起了誤會,你們溝通溝通。」
陳子輕瞥了眼:「王哥,你先走。」
王司走近些,壓低聲量道:「他是個傷患,你讓著他點,他發瘋就發瘋,發完了就好了。」
隨著王司離去,病房瞬間就變成私密的小空間。
哪可能吵起來。
陳子輕把玩張慕生的病服扣子:「王哥說的你又不是聽不明白,疤會被頭髮擋住,很隱蔽,根本就沒什麼影響。」
張慕生閉上眼睛:「很醜。」
陳子輕摸他瘦削的面龐:「我不扒你頭髮不就行了。」
張慕生幽幽道:「你只在我弄你的時候扒,自己都不知道。」
陳子輕脫口而出:「那你把我手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