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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剪一側低頭就發現少年眼裡有水光,他愣了愣,隨即想到什麼,面色一黑:「上回同誰看的龍獅,讓你在這憶往事?」
陳子輕茫然地搖頭:「沒有啊。」
邢剪審視:「那你哭什麼?」
陳子輕一臉認真地說:「我是因為喜歡看。」
邢剪狐疑片刻,轉身背對他,叉開腿屈膝道:「那就上來看個夠。」
人太多,有大馬騎,視覺肯定好,陳子輕一回生二回熟,他騎到了邢剪的脖子上面,絲毫不怕摔。
邢剪帶他看盡盛世中的元宵節。
以後他不一定能找到可以四平八穩地給他騎大馬,手都不用扶的男人了。
他也不是非要騎大馬。
小孩子才喜歡,他現實中已經20歲了。
誰20歲還騎大馬啊。
他喜歡邢剪的身材,既熱情奔放又容易臉紅,閱歷和年齡卻一樣都達不到的生命力量,四肢還沒體毛,絲滑的肌肉一摸就能讓人熱血沸騰,斷掌的缺陷有股子沙場老將的鐵血心酸。
不過他吃飽了。
邢剪不對他調情,悶頭做的時候比較多。
陳子輕東一下西一下地想著,邢剪帶他去商鋪逛,他們給義莊兩人一狗都買了東西,出來時,他無意間瞥到幾人捧著花燈去什麼地方,眼睛一亮:「師傅,我們去放花燈吧。」
邢剪明擺著就很嫌棄那種俗氣行為:「不去!」
……
反抗沒用,還是去了。
官府禁止民眾在江里放花燈,影響船隻通行,大家只能去河邊。
陳子輕跟邢剪到那兒的時候,岸邊圍滿了人,河裡飄著萬家燈火,求平安的,求康復的,求姻緣的,求事業的……跟現代寺廟裡的許願池一個意思。
邢剪板著個臉,氣場又兇悍又強大,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來放火。
陳子輕戳了戳邢剪:「好多對有情人,就像我們一樣。」
這麼一句話,邢師傅就秒成良家婦男:「嗯,昭兒說得對。」
陳子輕捏了捏邢剪的袖口。
等了有一會才有空位,陳子輕拉著邢剪過去買花燈,在紙條上寫了心愿放在裡面。
陳子輕蹲在河邊用手撥動水流,把花燈推遠些,這要是不放,就少了個環節。他心不在焉地彈出水珠,問盯著他的臉不放的邢剪:「師傅,你寫的什麼心愿?」
邢剪大刀闊斧地坐在地上,雙臂撐地,上半身後仰一些,老神在在道:「當然是義莊生意蒸蒸日上,你師傅我財源滾滾,錢箱早日裝滿。」
「你的錢不都讓我花了。」陳子輕嘀咕了句,抬起笑臉,「該你問我了。」
邢剪兩指並著敲他耳垂:「說了就不靈了。」
陳子輕一轉身,膝蓋撞上他的,悄聲問道:「那你剛才怎麼說出來了?」
「因為那是假的,騙你的。」邢剪逗趣的心思正濃,聽見他鬆口氣,「是假的就好。」
燈火闌珊之際,陳子輕跟低頭的邢剪四目相視,他們都沒出聲,周圍很多聲音,很多個酸甜苦辣的故事,都和他們無關。
「師傅,那真的心愿你放心裡頭,會靈驗的。」陳子輕挪到邢剪左邊,垂下眼睛把手放在他的斷掌上面,發自內心地說道。如果不能靈驗,那就不能了。
邢剪愕然,抬手揉他發頂,傻孩子,放個花燈祈個福,不就是圖一樂。
.
師徒拎著大包小包回去,邢剪要僱車,陳子輕堅持走,兩腿酸軟氣喘吁吁,沒少被邢剪嘲笑。
陳子輕心說,我這麼陪你走的次數一次比一次少,所以我想在沒離開前多陪你走走這條路,煽情的活兒費腿。
到土坡時,陳子輕剁了剁腳,像剁在土裡的門客身上。他叫上邢剪在林子裡找一塊乾淨的雪,逕自張開手臂躺在雪地里。
「都到家了還要歇。」邢剪哭笑不得。
陳子輕喘著氣:「我累啊。」
邢剪蹲下來摸他臉跟脖子,觸到一手汗,又把手伸到他衣襟里,依舊都是汗,濕溜溜滑溜溜。
「累成這樣,就是不讓師傅背,下回逞強嗎?」
陳子輕一個翻身滾到他腿邊,抱著他的腿閉眼:「你別說話。」
邢剪動了動腿,抬頭看繁星,看明月,哪個都不如他的小徒弟,於是他低頭看小徒弟。
早就開春了,紅蓋頭卻還沒蓋在小徒弟的頭上。
人生多無常,秀才的死橫插進來一腳,親事只能往後拖。
邢剪不至於跟個死人計較,他只是心有不安,儘可能地藏好了,確保不往外漏一點。
不遠處傳來狗吠聲,阿旺來接他們了。
陳子輕扒著邢剪的腿大喊:「阿旺!這裡!」
黑狗踏著積雪飛奔而來,它跑得太急剎不住車,一個踉蹌後屁股擦地,陳子輕眼睜睜看它在雪地里拖出一條深痕,直直撞到樹上,岔著大長腿撞上去的。
林子裡相當寂靜。
陳子輕膽戰心驚:「蛋,蛋是不是碎了?」
邢剪挑眉:「還用問?」
陳子輕手腳並用地爬起來,哀嚎著撲過去:「阿旺,你怎樣,我看看你的蛋。」
「不准看!」邢剪粗吼著走近,「你除了你自己跟你男人的,」
「嗚……」
「可憐的阿旺,能走嗎,明兒給你燉大骨頭湯補補。」
陳子輕安撫著聽到大骨頭湯又好了的黑狗,對什麼都防的邢剪道:「你去把買的東西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