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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眼睫上抬,就要仰面看他,他說:「我知道你吃飽了撐的,為了不讓其他同志受傷,為了所謂的大善大德,費心費力地想要送走在事故中喪命的工人,一直在神經兮兮的叫鬼,一直在調查。」
宗懷棠彎腰親他兩下:「我如果知道關鍵線索,怎麼會不告訴你。」
陳子輕:「可是……」
話才開個頭,又聽宗懷棠說:「你又不是外人。」
陳子輕猶如醍醐灌頂,宗懷棠確實沒有欺騙他的理由。
因為這種捂得了一時,捂不了一世,識破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而且一旦被他發現了,那他們的走向必定是一拍兩散。
宗懷棠抓著他的手在空白承諾書上按下手印,把他視作開船的人,威脅他說只要他敢棄船跑路,就變成鬼嚇死他。
直變彎,對待感情十分嚴肅板正,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
陳子輕想到這,心裡頭就對李科長透露的這一信息產生了懷疑,那股子上躥下跳的激憤早就煙消雲散了。
「現在捋過來了,知道自己誤會我了?」宗懷棠冷哼。
陳子輕把捏著他臉的手撥下來,牽著。
「向師傅這就想哄好我?」宗懷棠舉了舉被他牽著的手,「我要是個暴脾氣,一聽你那審犯人的口氣當場就炸,那現在我們嘴巴皮都吵翻了。」
陳子輕羞愧難當:「是我不夠嚴謹。」
「光嘴上說不夠,要進行深刻的反省,總結,以及道歉信一份。」宗懷棠低頭去親他。
陳子輕吻著他身上的味道,和他呼吸相融,就在他朝著自己親上來的時候,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那你爹是做什麼的?」
宗懷棠猝然就停下了吮吻的動作,他僵著脖子,微含著陳子輕的下唇,緩慢地撩起眼帘,跟陳子輕你看我,我看你。
陳子輕見他這樣,心跳瞬間就亂了節拍。
宗懷棠半天都沒動靜。
陳子輕在等。
過了很久,宗懷棠才闔起眼,若無其事地含緊他的下唇吻上去,在唇齒相依的間隙里吐出一句:「反正我爹沒做過廠長。」
幼稚的,執拗的,自我的一句話。
陳子輕沒有說出來,宗懷棠本人大概也意識到了,他如同靜止了一般,不知怎麼就難受得面部扭曲了起來。
「宗懷棠,你哪裡疼?」陳子輕的脖子裡埋進來一個腦袋,比他高很多的人完全靠了上來,他後退點撞上樹幹。
「頭。」宗懷棠的鼻尖抵著他溫熱的皮肉,氣息粗亂地說,「頭疼。」
陳子輕又一次被宗懷棠的突發狀況打亂了節奏,跟著他走了,任務都退出主舞台了。
「剛才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頭疼啊?」
「不知道。」
「是一陣一陣的疼,還是一直疼,是針扎的疼,還是大鐵錘捶的疼。」
「大鐵錘捶了,神仙都難活。」
「……那你就是針扎的疼是吧,我背你去醫院?」
「不要,丟人。」
「這有什麼好丟人的,你起來點,我好到前面背你,宗懷棠,你不會是在我脖子裡哭了吧?」
「嗯……」
宗懷棠的白襯衣濕透了,大滴大滴的汗從他頭髮絲里掉出來,他疼得意識模糊,渾身痙攣。
陳子輕嚇到了,他顧不上分神留意會不會有人路過,抱著宗懷棠慢慢坐到了地上。
兩人亡命鴛鴦一樣抱在一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太陽都下山了,宗懷棠摟著陳子輕從昏睡中醒來。
陳子輕拍拍他的後背:「頭還疼嗎?」
「不疼了。」宗懷棠的嗓音里透著虛弱的嘶啞,「你是不是問我什麼了?」
陳子輕張了張嘴:「我是想問你……」
宗懷棠把靠著他的身子坐正,偏頭看著他,眼睛裡泛著血絲。
陳子輕斟酌片刻,笑著說:「我碰到你的時候,你在公路邊走路,當時我就想問你,你是要出門嗎?」
宗懷棠這會兒才想起來正事,他抓著陳子輕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汗濕的髮絲跟衣褲襯得他有幾分疲憊:「我哥醒了,我打算過去一趟,明天再說吧,先不去了。」
陳子輕的表情立馬就變了:「什麼明天再說,那可是你哥,你現在就去,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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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陳子輕只顧著見到宗林喻,他唯一的印象就是點了兩排蠟燭的房間,根本沒有留意周圍的環境。
這次他留意了,那裡四面環林,幾間房圍著個院子,沒有人煙,格外幽靜。
除了宗林喻睡的那間,剩下的都關著門。
院子裡有一棵洋槐樹。
樹皮開裂,巨大的樹冠遮下一大片陰影,成串的槐花耷拉下來形成了雲帘子,很老很老的樹了,跟它相比,廠里的所有洋槐樹都顯得年輕甚至稚嫩。
一縷菸草味將陳子輕吸引了過去,他見宗懷棠坐在樹下的小木桌邊吸菸,就說:「你不進房間啊?」
「這兒的風景是有多好,迷住了你的眼睛,讓你都沒注意到我進去過了。」宗懷棠單手撐著頭,懶懶散散地含著一口煙霧,讓風叼走。
「你已經進去過了?」陳子輕愕然,「怎麼不叫我,待會你還進去嗎?」
宗懷棠的手指插進潮濕的鬢髮里:「我先抽根煙。」
陳子輕說:「那你抽吧,我進去看一下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