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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面色一變:「請您自重。」
謝伽月眯了眯眼睛:「這四個字你也對沈不渝說過吧,老東西,當我是三歲小孩。」
他笑容滿面:「你家大少爺的綠帽子是戴定了。」
管家氣有點不順。
謝伽月把僧衣整理好:「他昏迷是有自知之明,要是他在這裡,我讓裡面的人在我跟他之間二選一,你猜誰是被選的那個?」
管家氣更不順了。
「是我。」謝伽月興奮得身體直顫,他神志不清雙眼涼得嚇人,「毫無疑問,是我,一定是我,絕對是我。」
管家潑他冷水:「您真會開玩笑。」
謝伽月笑:「呵呵。」
管家戳他心肺:「陳先生跟我家大少爺婚姻幸福,他們很恩愛。」
謝伽月還笑:「呵呵。」
管家踩他雷區:「我不認為陳先生讓您和沈先生在他抗癌途中給他當護工,是出於愛意。」
謝伽月依然在笑:「呵呵。」
管家一張老臉冷了冷,不再對著個神經病費口舌。
「說的我都累了,」謝伽月開了瓶水喝幾口,濕潤的嘴唇翹了翹,「現在我繼續去門外敲木魚,別再來煩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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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在病床上昏睡著,不清楚客廳發生的一切,之後的幾天化療下來,他感覺整個人飄在半空,軀殼裡長出了蘑菇,養分是死氣。
身體裡外都是死亡的氣息。
陳子輕在手機日曆上算自己還要疼多少天,無意間發現謝伽月的生日要到了,心想這可以拿來利用,因為謝伽月在有愛的家庭缺愛。他心裡有了主意,立刻就叫管家準備個蛋糕。
管家沒反應。
陳子輕看他一眼:「怎麼了,他惹你不高興了?」
「沒有的事。」管家穿著高領的薄毛衣。
陳子輕打量他氣色:「要是有,你也別瞞著,我能替你做主。」
「確實沒有。」管家怕他發現端倪,岔開話題道,「蛋糕我會安排好,蠟燭是什麼數字,夾層有要求嗎?」
陳子輕想了想:「二十八歲的生日,夾層就巧克力燕麥和芋泥吧。」
管家應聲:「好。」
到了謝伽月生日當天,他見不著人影,不知道跑哪去了,陳子輕給他打電話,問他在什麼地方。
「我在江邊。」謝伽月那邊的風聲很大,掀起的噪音讓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太真切,像是在另一個空間。
陳子輕問道:「在那幹什麼?」
謝伽月神秘兮兮地說出答案:「看人釣魚。」
陳子輕:「……」
謝伽月頭戴棒球帽,一身乾淨簡單的衣著,眉眼隱在帽檐陰影里,唇紅齒白模樣引人注目,他自顧自道:「你說那魚是不是很可憐,就為了一口食把自己的小命給搭上了,它怎麼不跑。要是我,就算被鉤住了,我也能掙扎著滿嘴血的遊走。」
陳子輕說:「魚鉤很鋒利,越掙扎,埋得越深。」
謝伽月呢喃:「那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生我養我的水裡,而不是死在人類的廚房水池,成為一盤菜。」
陳子輕吸著氧氣,腦袋瓜子嗡嗡的:「非要代入進去?」
謝伽月可憐兮兮:「我閒啊,你又不陪我玩。」
陳子輕嘴巴沒點血色:「我是個癌症患者。」
謝伽月吹著江面飄來的風和他說話:「那你別管我了,我自己找事情玩。」
陳子輕說:「回醫院。」
謝伽月扭扭捏捏:「不想回。」
陳子輕語氣強硬道:「不想回也得回,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或者問你的意見。」
謝伽月像被嚇到,小聲說:「好兇哦。」
「馬上回來,就這樣。」
陳子輕說著就要掛斷,手機另一頭見縫插針地擠進來一句,「那我回去了,你可以讓我親嗎?」
「謝伽月,我有丈夫的。」
隨著這聲落下,緊隨其後的是嘟嘟聲。
謝伽月冷笑:「這麼刺激我,也不怕我跳江,我死了,看你怎麼辦。」
下一瞬就斂去唇邊弧度,用他那兩條瘸了的腿,一層台階一層台階的往上蹦。
大叔問他:「小伙,不接著看我釣魚了?」
謝伽月蹦蹦跳跳:「沒意思。」
大叔說笑:「沒意思你還看這麼久,喜歡看就喜歡看,怎麼還不承認,這麼彆扭,誠實點不好嗎,你這孩子。」
他找了個皺巴巴的塑膠袋,抄起簍子從裡頭抓出兩條鱖魚塞進塑膠袋裡,提起來遞過去:「拿著吧,回去紅燒清蒸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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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伽月拎著魚回醫院,魚死了,他也像是死的,周身的魚腥氣引來路過之人的側目。
一路腳步不停地做電梯上樓,謝伽月把魚放在客廳,走進病房,迎接他的是一個蛋糕,和一聲——生日快樂。
謝伽月愣住了,他死後來到天堂了嗎?不是,他不去天堂,他要下地獄,只有地獄才能鑄造他的靈魂和執念。
陳子輕咳嗽著唱了幾句:「過來吹蠟燭吧。」
謝伽月紅了眼眶,唇蠕動,嬌羞又竊喜:「我……我還沒許願。」
陳子輕說:「那你許。」
謝伽月看了看他,把腦袋垂下去,手捻著衣擺作小媳婦姿態:「許了又不會靈驗。」
陳子輕受不了謝伽月這死出:「你到底是許還是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