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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臉上都是濕淋淋的水光:「我害怕啊。」
宗懷棠:「……」
他嫌棄得眉頭打結,幾下拆了香掰斷。
「行了,丟不丟人,別哭了,是我沒點好香,我再點一根。」
第16章 啟明製造廠
陳子輕把身前的藍襯衣撈起來擦臉。
勞動布粗粗的,泛紅的皮被擦得生疼,他還擦得很用力,一個勁地把襯衣往上撈,露出來的前胸跟肚皮貼著潮潮的被子,隨著呼吸一下一下起伏。
湯小光直勾勾地看著。
宗懷棠把碎斷的香扔地上,他拔掉扎在陳子輕床頭的那根銀針,紅線繞在指尖:「沒見過男人哭?」
湯小光欲言又止:「見是見過,就是……」沒見過哭得又慘又凶的。
眼淚像下雨。
湯小光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強烈地意識到,向寧變了。他相信懷棠哥也是這樣的想法。
當然,也可能不是向寧變了性情,而是以前往臉上套的皮太厚太多,他不套了,真面目就出來了。
無論怎樣,目前這個能當著別人面哭的向寧,瞞有意思的。
湯小光掐大腿不讓自己笑出聲,這不道義,會陪送功德的,不好不好。
「向師傅,我拿回來好幾根香呢,一根不行就換一根。」他去桌上翻自己借到的東西,「紅線有一捆,也可以換。」
陳子輕把襯衣塞回被子裡,他皺著一張慘兮兮的臉:「宗技術,第二根香讓湯同志來點吧。」
「還挑上了。」宗懷棠的表情沒變化,聽不出喜怒,「原來這就是向師傅所謂的宗技術在,不找別人?」
陳子輕啞口無言。
片刻後,他說:「此一時彼一時。」
宗懷棠的額角抽了抽,好一個此一時彼一時。
聽這口氣,還指望他一個被耍的了人要理解包容,真能。
陳子輕考慮到自己很需要宗懷棠,他們成立室友關係已經進入倒計時,於是他又弱弱地說:「宗技術,等我的危機解除了我就給你賠罪,我現在,我這情況你也看到了,喊魂儀式都做不起來,太嚇人了,我……」
「不用跟我解釋。」宗懷棠的言語裡有些許浮躁的冷意,「隨你的便。」
「誰稀得給你點香。」他把指尖的幾圈紅線繞下來,捉住銀針隨意別在被子上面,雙手往長褲口袋裡一插,懶懶散散地離開床邊。
「真的讓我點啊?」湯小光重新回到被占用過的位置,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第一時間去偷瞄懷棠哥的神色,確定對方生沒生氣。
宗懷棠好似沒察覺,他走到後窗那裡,拉開窗簾開窗。
湯小光覺得自己糊塗了,懷棠哥怎麼可能就因為向寧不讓他點香了,把他換掉而生氣。
這能算啥啊,啥也不算。
「我先選根香。」湯小光定定神,他對著床上滿臉期待的人拍胸口,「向師傅你放心,我一定好好點。」
陳子輕求爺爺告奶奶,祈禱第二根香不要斷,順利燒出香灰掉下來。
湯小光剛開始準備流程,外面就來了個人。
是馬強強。
湯小光給他把門開了,他進來就是一聲喊:「哥!」
陳子輕內心不斷沸騰的驚惶有了停滯:「小馬,你怎麼還在廠里?」
「我在車間上面睡著了,醒來發現都這會了。」馬強強呆頭呆腦地站著,「我準備回家的,半路碰到一個同志,我,我……」
他一哽,帶出了濃重的哭腔,「我才知道哥你病了,鍾菇都沒跟我說,不是她的錯,她不知道我在車間頂上,嗚嗚,你怎麼會病了啊。」
「只是著涼。」陳子輕的身體小幅度地顫動著,「藥我喝了,針也打了,現在我好多了,明兒差不多能好全乎。」
湯小光小聲咕噥:「當大哥的就是不一樣,剛才都嚇得哭癱了,眼淚嘩嘩掉,現在就跟沒事人一樣安慰小弟。」
宗懷棠不置可否,玻璃窗不知何時被他關了回去。
床前上演著兄弟情深,馬強強跪趴著涕淚橫流,陳子輕翻白眼,怎麼哭出了送喪的架勢,他沒死呢。
陳子輕都顧不上擔心自己的身體了,他只想讓馬強強停止嚎哭:「小馬,我的被子很濕,睡著難受,你幫我換個吧。」
「好好好,我這就去拿。」馬強強跑去柜子里搬出乾淨的床單被套枕頭巾,他的嘴裡自言自語著,有股子神神叨叨的勁兒,「怪我,都怪我,要是我也去看電影,我跟哥一塊兒……」
宗懷棠跟湯小光正看著馬強強伺候向寧,門外又來個人。
宿舍里除了宗懷棠,陳子輕在內的三人都看了過去。
鍾明一下收到三種目光,他停在了門口。
宗懷棠挑眉:「真熱鬧。」
腳一台就要走,陳子輕趕緊撐著床單爬起來點叫他:「宗技術,你別走!」
宗懷棠聽著陳子輕那副焦急慌張的語氣,覺得好笑,他也確實笑了,眼裡沒什麼善意和溫度:「這麼多人陪你還不夠?」
陳子輕抿嘴。
宗懷棠像看一個貪得無厭沒皮沒臉的無賴:「你想要哪幾個陪你?」
陳子輕瞟了眼壯碩硬挺一拳撂倒一個的門神鍾明,看原版英文書頭戴知識光環的正太湯小光,傻裡傻氣但有賢妻潛力的馬強強,不說話靠臉能讓人有好心情的宗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