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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鄉里有名的窮鬼,陳子輕沒多費力就尋了過去,哪知沒人在家。他短衫裡面濕透了,和胡老七一起做生意的還剩兩個生死沒定,怎麼他一個都沒碰著面!
陳子輕沒立刻返回義莊,他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動,初春的夜晚,風涼颼颼的,把他身上的熱汗吹冷卻了,也吹得鋪子前的布招子獵獵作響。
「小師弟。」
陳子輕聞聲抬頭,管瓊立在橋上,手拎一白燈籠,冷清的眉眼有些陰森。
「大師姐,你怎麼在這兒啊?」陳子輕忙跑上橋,停在她面前紊亂地喘著氣。
「師傅讓我來尋你。」管瓊道,「走吧。」
陳子輕撓著頭跟她從橋的另一頭下去:「大師姐,我不是出來玩的,我……我是要,」
解釋不清,想不出勉強過得去的藉口,這大晚上的,突然從義莊跑出來。
陳子輕偷瞄管瓊,她沒過問,他就當作什麼都沒說過。
與此同時,破落的巷子裡。
一個身影步履闌珊地走著,顯然是喝了酒,滿身嗆人的酒氣。
此人正是沒在家的郭大山。他身上的衣服雖然破,臉卻很紅,今天他喝了很多酒,因為他剛剛做成了一筆大生意,他要讓那些從前看不起他的人,再見到他時,必須恭恭敬敬的叫他一聲「郭爺」。
孤月探出雲層,這樣的夜裡,巷子裡只有郭大山一人,在空寂的巷子裡拉出一個長長的影子。
郭大山雙目惺忪,醉意正濃,一陣冷風拂過,他的腳不由左右擺動,仿佛隨時會被吹倒。
「啊唔……」
打了個哈氣,散出濃烈的酒味,他咂巴著嘴,很是享受。
「踏!踏!踏!」
倏地,他的耳朵一動,感覺身後傳來了一陣很有節奏,且很是整齊的踏步聲,像是有一群人……
啥個情況?
郭大山疑惑了,這麼晚了,沒想到除了他自己,這條破巷子裡還會有其他人。
「嘭!」
就在他想轉頭查看的時候,自己的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一個人飛快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郭大山頓時身形不穩,搖晃著向前看去,只見撞他的那個人已經迅速遠去,徑直出了巷口。
「嗨!哪,哪個不不,不開眼!」
郭大山翹著嘴皮想要大聲怒罵,卻發現舌頭根本不聽使喚,半天罵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氣得他只能往地上吐了口吐沫,又泄憤似的踩了兩腳。
「哼!郭爺我,我,」他本想再罵上兩句。
「嘭!」卻發覺自己的後背竟又被人撞了一下,又是一道人影從他的身邊走過。
「好……好小子……」郭大山這次是真怒了,他覺得這兩個人是在故意戲弄自己,郭大山指著遠去的兩人,憤憤道:「給……給大爺……等著!」
可話還沒說完,又有幾個人從他身邊飛快走過,好在這次郭大山已經早有準備,這些人並沒有撞著他。
「一……一……一……一夥的……是吧?」郭大山「一」了半天,差點沒咬著自己的舌頭,「別——別跑——」
他罵了一聲,就像前面的那群人追了過去,也許是他的酒喝得實在是太多了,竟沒發現,那群人根本不是在走。
而是兩腿併攏,身體筆直地往前跳!
郭大山根本沒有感覺到一點異樣,只是怒氣沖沖地往前追著,直直地往前追著。
漸漸的,他跑出鎮子,到了郊外。
夜色濃而重,破敗的雜草叢中傳來幾聲不知名的鳥叫聲,怪異得很。
緊追那群人的郭大山也不再跑了,而是像前面那群人一樣,兩腿併攏,往前跳著走……
「踏!踏!踏!」
沉寂的荒郊,夜色無邊的亂石地里傳來了一陣整齊的踏步聲,如若仔細聽,便會發覺似乎正有一群人,正要從漆黑的荒野中,迅速走來。
郭大山面無表情地排在了人群的最後,每個人之間都保持著同樣的距離,同樣節奏。
「踏!踏!踏!」
亂石地的不遠處是一片人跡罕至的亂葬崗,一座座的怪石,如墓碑一般雜亂地分布著。
而就在亂葬崗的角落位置,竟然有一個新挖的,一人大小的土坑。
一群人路過一座座的舊墳,毫不停留,一直到了這個土坑前面,人群里的第一人忽然身體後轉,背向著土坑,直直地向身後的土坑倒了進去。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每個人的動作一模一樣,仿佛同一畫面在反覆播放,當輪到最後一人,也就是郭大山的時候,只見他木然地轉過身子,在死寂般的夜色中,緩緩地向身後的土坑倒了進去。
他的動作,也如同是畫面重放。
第二天清晨,一個柴夫路過這裡,發現了死在土坑裡的郭大山,他的指甲里都是土,土坑旁邊還插著一把鐵鍬。
——那是郭大山自己家的鐵鍬。
第78章 春江花月夜
陳子輕次日一早沒到街上去,不知道郭大山死了,他昨晚沒睡好,腦子昏沉,無精打采地去秀才那兒看燕子。
曹秀才給燕子取名花衣,燕子已經能進食了,吃的是他抓的小蟲子,還有米粒。
「崔兄,你看花衣,它很喜歡我給它做的小窩。」
陳子輕看了,燕子趴在一塊灰布衣料上面,布料底下是秀才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