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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陌生的名字在年輕人的腦海組成,他不知在想什麼,長久地一動不動,讓人難以揣摩。
陳子輕一顆心提上來:「你別拿我的名字去查人口找我的家庭背景。」
周今休首次對他露出幼稚的壞笑:「我偏要查,你能拿我怎樣。」
陳子輕:「……」那你是成心跟我過不去?
周今休朝著碗裡的水面吹了吹,根本就查不到是嗎,他固執地去調查,只會在死胡同里消耗時間和精力,倒不如在大好時光做些別的。
就像有些問題,其實沒那麼重要,完全可以剪掉。它們的存在,弊大於利,會遮擋他的視線,影響他的關注力。
「陳子輕。」周今休緩慢的,生疏地喚出這個名字,好似一道電流瞬息間走遍全身,心臟猶如被人輕輕用指甲刮蹭了一下。
記不清是多久沒被人這麼叫過了,陳子輕怔在了原地,過了好一會,他才體會到姍姍來遲的動容,不禁淚流滿面。
好在他的魂影是在水裡,眼淚和水融在一起,周今休看不見,不知道。
「輕輕。」周今休轉而又喚了聲,不再是連名帶姓,而是親昵的小名。
陳子輕不自覺地回應:「誒。」
「你搶來的身體才用了四個多月,就被人搶走了。」周今休說,「怎麼這麼蠢。」
陳子輕眉心一擰,他不高興地就要說話,卻聽把手伸進水裡,沿著他臉部輪廓線條划動的人說了一句。
「我更蠢。」
周今休抬起右手假肢,漫不經心地撫著領帶上的銀色蝶翅領帶夾,眼色幽深:「你一直在我身邊,我現在才知道。」
陳子輕默認了他的前半句。
周今休剛才不過是半試探,此時他得到了答案,胸膛陣陣發燙:「所以是不是,你昨晚一被迫離開莊惘雲的身體,就去了我的房間?」
水裡的魂在他指尖點點頭,他散漫道:「怎麼不去找莊矣,那位的房間比我的更接近樓梯口,離你近一點。」
陳子輕嘀咕:「又不是由距離決定的。」
周今休再次貼近水面,帶著強大迫人的氣場:「那是由什麼決定?」
陳子輕答非所問:「香快燒完了。」
周今休的氣息噴灑在水上,激起淡淡漣漪,他笑著說:「燒完就燒完,不是還有嗎,香都燒沒了,就把我點著了燒,我這具身體夠燒的。」
陳子輕啞口無言,神經病發作了是吧!
周今休偏開頭,視線掃視四周,他感應不到那魂魄的位置,心下浮躁難耐地深呼吸,重新將目光放回碗中:「我每次上廁所的時候,你也在旁邊?」
「沒啦。」陳子輕說,「我沒那喜好。」
周今休蒼白的面容浮起笑意:「那我睡覺的時候,你做什麼?」
「和我一起睡?」他皺眉,「我是你什麼人,你演莊惘雲演得分不清什麼是現實了?以我們朋友不是朋友,親戚不是親戚,上下屬不是上下屬,床伴情人也都不沾邊的關係,我們同床共枕,這合適嗎。」
年輕人經歷過較大的起伏後躁動難耐,他不合時宜不管不顧,明里暗裡的索要身份。
陳子輕一副迷惑樣子。
周今休整個心房都被失而復得的情緒淹沒,他面對水中這隻魂的裝傻充愣,好笑占據大頭,餘下欲求不滿的負面情緒不值一提。
原以為莊惘雲那副皮囊里的魂是意外闖進去的,看來是有意為之,他的這趟旅程終點未知,相隨的風景有不少。
勾搭這個勾搭那個。
算了。
現在,此時此刻,這一秒,這一瞬間,知道他還在這個世界,和他說話的人是我,這就夠了。
另外三個都沒份,沒資格跟我相提並論,我獨享他。
除了我,沒人知道他姓陳,小名叫輕輕。
輕輕,多鮮嫩的兩個字,仿佛是聽者心尖上缺失的那塊肉。
這是我作為唯一的,僅有的,獨一無一的替身,該有的福報和獎勵,不是嗎。
周今休昨晚墜入的暗夜結束,他回到光下,額頭的撞傷都不疼了,一晚沒睡帶來的神經衰弱和暴戾陰暗也只剩痕跡。
披著莊惘雲皮做他上司的魂魄真實相貌在他眼皮底下啊,眉眼五官柔柔軟軟的沒有稜角,卻又充滿堅韌。
是個溫暖的人。
——就像是生長在角落裡的一棵小草,向陽而生。
陳子輕見周今休一直看他,忍不住說:「我比不上莊惘雲好看。」
周今休:「不見得。」
陳子輕:「哪裡不見得?」
周今休:「哪裡都不見得。」
聽這話的魂影有點不好意思了,他映在水中的臉扭到一邊。
周今休的肺腑一下下牽動,整片後背發麻,他忽然失笑,笑著笑著,頎長的身體顫抖起來。
有些東西,只有失去了,才能顯露它的珍貴。
而有的東西,不失去也珍貴。失去了只有恐慌無助,和莫大的空虛與死寂。世界不在了,身體死去了,靈魂飄向天空,飄遠了。
香燒完了,水中沒了魂影,徒留周今休笑容僵硬的面龐,他快步走到和尚面前,裹著一股血腥的風。
和尚在他發怒瘋躁前說:「香還有,但短時內沒法招兩次。施主你也別急,你回去按照我的法子就能見到那位陰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