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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說他晚上睡覺總喘不過來氣。
「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大爺啪嗒啪嗒抽著旱菸,「我這是讓小鬼差壓上了,就快帶我走了。」
他瞪老伴:「到時小鬼差拿鐵鏈子往我脖子上一套,把我給拖進地府,你一個人吃香的喝辣的,沒我這個討了一輩子嫌的在,你就稱心了。」
老伴讓他一天到晚的「死死死」給煩得有了怨氣。
陳子輕打量大爺的精氣神:「你睡覺是不是喜歡把手放在胸口啊?」
大爺這會兒突然耳背了:「啊,你說什麼!」
陳子輕很大聲地重複了一遍。
大爺說他沒放。
他老伴這時發了話:「南星,你別信他的,他放了的。」
大爺非說自己沒放,老伴非說他放了,兩人像幼兒園小朋友吵架。
陳子輕看他們吵,感嘆相守到老是很深的緣分。
等大爺大媽吵累了,陳子輕在大媽耳邊說:「你今晚留意著點大爺,不叫他把手放胸口試試。」
「這是我婆婆在世的時候和我說的方子,沒準有用。」陳子輕拎出死無對證的婆婆。
大媽將信將疑:「要是管用,我就去給你婆婆燒點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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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到家門口的時候,發現柴堆上的薄膜被風起來了一塊,他怕柴濕了,趕緊給壓好。
「南星,你從哪回來啊,剛好我要把這個給你。」二嬸來給他送半個咸雞。
他還沒說話,三嬸靠在牆邊磕著瓜子插了一嘴:「那不能吃,死雞醃的。」
二嬸當即就不幹了:「哪個是死了的,說話怎麼跟放屁蹦出屎一樣。」
她絲毫不顧及妯娌間鄰居間的情分:「你左邊眼睛看見我給南星的是死雞,還是右邊眼睛看見我給他的是死雞?」
「左眼右眼都看見了。」三嬸吐掉瓜子皮。
二嬸把咸雞給侄媳拿著,手叉腰就扯了一嗓子:「那你兩隻眼睛全瞎了!」
街坊四鄰和來拜年的親戚聞聲出來探頭。
三嬸要臉,再加上說不過二嬸,她裝作從容地拍拍手上的瓜子屑,腳一轉進了屋子。
……
陳子輕把還要追過去罵的二嬸拉進門。
二嬸這才把戰火停下來:「南星,死雞我留著自己吃,給你的是好雞醃的。」
陳子輕說:「死雞不能吃的吧。」
「那是凍死的,又不是病死的,有什麼不能吃,我已經吃過了,香的很。」
陳子輕弱弱地說:「你怎麼知道是凍死的?」
二嬸橫眉豎眼理直氣壯:「我說是凍死的,就是凍死的。」
陳子輕抽抽嘴,行,明白了。
半個咸雞給他放在廚房的牆上掛著,他拿了把剪刀去院裡,按在從塘邊抱回來的石頭上磨了磨,手指揩掉刀刃的鏽跡。
「殺雞啊?」二嬸問。
「不是,」陳子輕搖頭,「我要給津川剪頭髮。」
二嬸很是激動:「正月里哪能剪頭髮,這是要死舅舅的啊!」
陳子輕說:「沒事,津川的舅舅已經死了。」
二嬸:「……」也是。
她瞧一眼開著門的小屋,故意把高音量喊:「非得這個月剪嗎,過了正月剪會怎麼著,頭皮就要長蛆爛掉?」
小屋裡沒動靜。
陳子輕護犢子地說:「是我要給津川剪的啦。」
二嬸戳他腦袋:「你也是閒得慌。」
陳子輕可不僅僅是閒得慌,梁津川的頭髮長到肩膀下面點,洗一次很麻煩。
梁津川不像腿腳健全的人,隨時都可以去小店旁的理髮店剪。陳子輕提過多花點錢把理髮的師傅請到家裡來,梁津川的態度很惡劣很排斥。
那沒辦法,只能陳子輕這個嫂子自己上了。
昨晚他在床上數拜新靈收到的禮錢,一毛兩毛的撫平整數了一大摞,他把一半拿去給梁津川,說自己會剪頭髮。
梁津川冷冷看他,沒冷嘲熱諷語言攻擊。
於是剪頭髮這事就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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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去小屋把梁津川推出來,放在太陽光最好的地方。
梁津川眼眸低垂,食指的指腹有一點原子筆油。
一塊破布從後面甩到他身前,伴隨輕柔的許諾:「你別怕,我不會剪到你耳朵的。」
他面無表情。
感覺自己是個傻逼,竟然坐在這裡,讓身後人給他剪頭髮。
梁津川看手上的暖陽。
陳子輕拿著剪刀:「剪到多短呢?」他用手比劃,「這麼短,還是這麼短?」
二嬸看不下去:「剪刀給我。」
陳子輕正要把剪刀遞過去,梁津川就已然抬眸,盯著二嬸。
那目光瘮得慌,二嬸心裡發怵,她罵了幾句不出聲的難聽話:「我還不稀得給你剪呢。」
之後就將獨門手藝傳給侄媳。
就是拿個藍邊碗倒扣在頭上,沿邊剪。
陳子輕一臉漲知識了的表情。
可他實在不想讓朝夕相處的帥哥留鍋蓋頭,那對他的視覺很不友好。
二嬸去他家廚房,在小柜子里挑了個藍邊碗給他:「就照著我說的剪,妥妥的。」
「你在這剪,我上縣裡一趟。」
二嬸去年年底把養了一年的豬宰了,她只留了一點自家吃,其他全稱給了沒養豬的人,有一百多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