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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啊,錢同志,我哥還在外頭等我呢。」馬強強帶上病房的門,對著空無一人的門口喊,「哥?」
他在走廊茫然張望:「我哥呢,你們誰看到我哥了嗎?」
走廊上的工人家屬面面相覷,我們哪知道你是誰,你哥是誰。
馬強強甩著手跑出樓:「哥!」
路邊上,陳子輕回了他一聲,他馬上展開笑臉,歡快地飛奔過去:「哥你沒走啊,你等我一起啊。」
陳子輕扭著細長的草葉子玩:「說了什麼說到現在。」
馬強強呼呼喘氣:「沒說啥。」他咧開嘴笑,「錢同志的膽子比我的還小呢。」
陳子輕心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你哥我的膽子也大不到哪兒去。
「哥,現在幹啥去,是要寫詩嗎?」馬強強屁顛屁顛地問。
陳子輕說:「寫。」
「那我不能陪你去了,我答應鐘菇幫她貼運動會要用到的標語。」馬強強提了提有點掉的褲頭。
「行,你去吧。」
陳子輕好煩啊,運動會的單項包括短跑,跳繩,跳高,桌球,踢毽子,呼啦圈,籃球,團體有拔河,接力。
單項他都不擅長,非要選一個的話,就是跳高,團體他喜歡拔河,能摸魚。
各組的項目意向表交上去以後,這個月下旬才定下來結果。
在結果出來前他要提心弔膽。
結果出來後……
不敢想。
真擔心一有個項目沒拿第一就來一個警告,那就嗝屁了,再見了。
陳子輕踩到土疙瘩,鞋底硌了下,他深一腳淺一腳地邁著內八步伐。
馬強強到他身邊說:「哥,你在想運動會的事嗎,不管定哪些項目,你都別參加了吧,廠里不會同意的。」
陳子輕志氣高昂:「只要我拿出好狀態,廠里就沒理由攔我,機會是要自己爭取來的。」
「噢……」馬強強送了他一程才轉方向去工會。
鍾菇正在跟幾個同事搬東西:「小馬,牆邊梯子你能不能搬?」
馬強強雀躍地高舉手:「能的!我能的!」
「那梯子就交給你了。」鍾菇託付重任一般握拳對他做了個加油的手勢,掉頭就吩咐別人,她是個愛安排的性子,條理還清晰,往往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用,同事們都樂得她拿主意。
他們要去文娛場給運動會搭台子,粘貼寫好的標語橫幅。
鍾菇把幾個漿糊裝布袋裡,門外進來個人,她揚聲:「孫二,你咋來了。」
「師兄讓我來看看你,有沒有什麼要我搭把手的地兒。」孫成志進來就用鼻子到處聞,他在一張桌子的抽屜里找到了一袋油果,問都不問就打開抓了一把,嘎嘣嘎嘣,自顧自地嚼了起來。
對於他的作風問題,工會的都見怪不怪,不稀得說了。
鍾菇暗罵孫二長了個狗鼻子,什麼都喜歡聞,什麼都能聞得出來,甭管是多奇奇怪怪的味道。
她見孫二似乎要找小馬麻煩,立即去攔:「我哥呢?」
孫成志滿嘴都是油果的膩味:「去找廠長說事兒了。」
鍾菇眼神示意小馬出去:「什麼事?」
孫成志盯著畏畏縮縮的馬強強:「車間機器老卡的事。」
鍾菇說:「那得跟向寧一塊兒吧。」
孫成志鄙夷:「扯屁,用不著他,你哥一個人就能搞定。」
鍾明是能搞得定,他做了功課,帶了從師傅那獲得的提議,和廠里其他老師傅的判定。
以及車間技術科列印的資料。
辦公區的園子裡,宗林喻一頁頁地翻著,他指骨修長,指甲修剪得短而平整,紙張輕擦出來的細微聲響飽含厚重的書墨氣。
「我們集體希望能申請更換掉那兩台。」鍾明雙手放在腿上,板正地坐著。他來了有一會了,等其他領導跟廠長開完會才輪到他。
宗林喻淡聲:「到第二季度換?」
「撐也是能撐到那時候的,就是多少都耽誤生產率。」
鍾明說著,餘光捕捉到一塊藍色衣角,廠里的工裝服都是那個色,確定不了是哪個,他才要收回視線就見到了一小片臉。
「廠長,向師傅在那邊,叫他來講講他的看法?」
宗林喻道:「可以。」
鍾明吼:「向師傅!廠長叫你!」
竹林里的陳子輕偷聽被抓包,他不情願地挪蹭著屁股起來,慢吞吞地走到那邊,距離一靠近英俊端正清風明月的廠長就把嘴角一擴露出笑臉:「廠長中午好。」
宗林喻昂首:「坐。」
「我不坐了,我站著就行。」陳子輕拘謹地垂著手。
宗林喻屈指扣了扣資料,衣著與姿態一絲不苟:「小向,說說你的觀點。」
陳子輕心裡犯嘀咕,怎麼他在宗懷棠那胡編的事被癱出來了?他偷瞄一眼鍾明:「我跟鍾師傅是一邊兒的,最好是全換了。」
宗林喻微微抬眼:「全換?」
陳子輕垂頭看腳尖:「都老了,影響工作效率跟工人的積極性不說,也不安全,早晚都要換的,一次解決就省了來二次三次。」
「但是,」他話鋒一轉,「但是我們遠沒有廠長您看到得遠,我們聽您的。」
宗林喻拿起手邊的杯子,轉開杯蓋喝了兩口水,他的嗓音沉緩:「如果第一車間要換機器,那就不能厚此薄彼,其他車間也要來個全面檢測,把為廠里奉獻多年的老機器一併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