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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生前是什麼人,幾歲,有著什麼的相貌家世學歷,有沒有被多少人愛過,自己又愛過誰,死後都這樣,小小一個土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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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在這個世界活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迎來了岳起沉的沉睡。
那天,陳子輕照常起來刷牙洗臉,出門溜達一圈呼吸夠了新鮮空氣回去,他喊還趴在床上的岳起沉。
怎麼都叫不醒。
陳子輕用了很多方法,最終接受一個突如其來的現實,岳起沉他,沉睡了。
老岳告訴兒媳:「他是有感覺的。」
陳子輕喃喃:「那他怎麼沒和我說呢。」
老岳見兒媳是真的很想要答案,他費心琢磨了好一會,琢磨出一句:「可能是不知道怎麼說吧。」
陳子輕怔怔地蹲著。
老岳摸他頭髮:「兒媳,你別怪起沉。」
「不怪的,我怎麼會怪他呢,他也不想的,是時機到了嘛。」陳子輕擠出笑容,「爹你下次沉睡是什麼時候?」
「早著呢。」老岳說,「我兒子醒來後還要過很長時間。」
「那我呢?」陳子輕問。
老岳摸下巴:「你啊,爹估算不出來。」
陳子輕抿嘴:「好吧。」
……
又過了好多年,陳子輕在山裡看開得嬌艷的映山紅,不知怎麼就從內心深處湧上來一股衝動,並在一個午後付出行動。
陳子輕給岳起沉他爹留了封信,隨後就帶著一把映山紅躺進棺材。
岳起沉雙眸閉在一起,長卷濃密的睫毛覆蓋下來,投了圈漂亮的扇影。
陳子輕趴在他胸膛玩他睫毛,玩了會就摸摸他面頰,揉揉他耳根,將手指插進他髮絲里,輕輕柔柔地摩挲。
沉睡中的殭屍停止新陳代謝,就是一切不再生長。
指甲,頭髮,鬍渣,體味等什麼都沒變化,所有都是沉睡前的樣子,維持不變。
直到醒來。
陳子輕拉起岳起沉的一條胳膊,他躺上去枕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這些年的事,天天說,實在沒什麼遺漏的。
「永生也不見得多好。」陳子輕嘀嘀咕咕,「爹適應了,我不適應,我第一次做殭屍,你不在,我很孤獨。」
「雖然爹對我比對你還親,不是我吹,這是真的,爹對我可好了。」
「……」
「我想我可能快走了。」
「不是馬上,只是快啦,我走之前的這段時間就不往外跑了,我在棺材裡陪你。」
「我每天都想你。」
「我很想你。」
「……」
「混蛋,知道自己要沉睡了,一點信號都不給我。」
「我很記仇的,我什麼都記得。」
「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的畫面,那是四月里,布穀鳥叫的時候,我敲開別墅的大門,你端著泡麵出來,對我不懷好意。」
「我對你見色起意,覺得你好帥啊。」
「仔細想想,我是個膚淺的人,喜歡手長得好看的,喜歡睫毛長的,喜歡字寫得好的……」
陳子輕打開脖子上的懷表,一寸寸地撫摸那裡面的小照片:「那個時期的你也是帥的。」
「如果我們在那個時候遇見,肯定也會愛上。」
「無論是任何時候,我們都會在一起。」
陳子輕把懷表貼著心臟放好,他將映山紅擱在棺材一頭當裝飾,讓春天進來。
「說累了,不說了。」
陳子輕把岳起沉的腦袋扳到自己這邊,讓他埋在自己脖子裡,捉著他的左手親了好幾下,放在齒間咬了咬,留下淺淡濕潤的牙印。
又突然加重力道,咬出極深的齒痕。
陳子輕瞧瞧那咬傷,瞧了很久都沒見一滴血珠滲出來,他撇撇嘴,用盡全力抱著岳起沉,閉上了眼睛。
我就睡一會。
不知道你會不會把我叫醒。
要是不會,那我就一直睡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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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沒有再醒,他就這麼在睡夢中儲存感情線,登出,給架構師評分。
一套老流程走完,他沒直接上傳送帶登入新的任務世界,而是去了中轉休息站。
白茫之地多了一樣東西,是一盆綠植,仙人掌。
哪來的?
陳子輕得不到答案,他猜是別的宿主留下的,也不排除是這地兒搞裝修,下回再來會有天翻地覆的變化。
仙人掌綠油油的,刺很長很硬,陳子輕無聊地一根根地數著,數完了就上手捏,戳。
不知過了多久,機械聲炸響。
系統:「這次會你,上司讓我提交八百字的心得。」
陳子輕不敢吱聲。
系統:「我從業至今,遇到了職業生涯的唯一敗筆,你覺得這個標題怎麼樣?」
陳子輕一時沒忍住:「那你又不是現在就辭職不幹了,怎麼確定我是唯一的敗筆呢,嚴謹點只能說是第一個。」
系統:「我司除了你,沒有連續超過三次失敗的宿主。」
陳子輕弱弱道:「他們做的都不是倉庫的滯銷品,不能跟我放一起比較。」
系統:「你給自己的失敗找藉口的樣子真艱辛。」
陳子輕訕笑:「還好啦。」
腦海中一片死寂,卻給人一種系統222坐在某類檢測操控器前□□,心臟病都要犯了的感覺。
陳子輕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