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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悚然地丟開筆,見鬼一般從椅子上竄開,他呼哧呼哧喘著氣,受驚地瞪著圖紙。
他的未知奇遇發生在他車禍後,即是徐斂之死後,他的靈魂不可能出現在對方的生活或工作中,不該熟悉到留下幻影。
那他剛才是……中邪了?
陳子輕冷汗涔涔,他正要走,就見徐呈推門進來,和他坦白找他的目的。
「我父親離開後,母親的身體也不好了,她的時間不多了,」徐呈的鬢角和額發都輕微潮濕,洗過臉了,他眼瞼淡紅,「我想拜託你以我弟弟的身份照顧她最後這段時間,條件任你開。」
陳子輕此時根本沒心思考慮別的,他冷靜不下來。
「我不急著要你當場給我答覆,這是我的名片,你隨時都可以給我打電話。」
徐呈給他名片,見他呆呆站著沒反應,臉慘白慘白的,就以為他和自己的弟弟一樣膽小,怕繼續待在已逝之人工作過的地方,疑神疑鬼有點嚇到了,便將名片放進他棉服口袋,提出送他回去。
陳子輕拒絕了,他出了工作室,恍恍惚惚地走在路上,走著走著,忽然就一屁股跌坐在地。
路人問他需不需要幫忙,他在心裡吶喊,需要啊!太需要了!
聲音發不出來,也沒人能幫他。
陳子輕被攙起來,扶到椅子上坐下來,好心人給他一塊糖,叫他趕緊吃到嘴裡,當他是低血糖發作呢,他道了謝,吃著糖,腦子一直嗡嗡的。
在辦公室的時候,陳子輕把那詭異現象往中邪上放,實際他的思緒都朝別的方向涌。
我到底是不是我?或者說,不僅僅是我?
他自我懷疑。
難道我是……一體兩魂?
我車禍昏迷做植物人的那三年,徐斂之的魂魄進了我的身體,對我造成了沒法估算的影響,並且沒走,一直躲在我身體的某個角落?
「嘎嘣」
陳子輕把嘴裡的糖咬碎,他抖著手拿手機上網搜索怎麼招魂。
當晚,朴城一家中等賓館裡
陳子輕站在衛生間裡的鏡子前,給盆接水,他接了滿滿一盆,從掛在門後把手上的塑膠袋裡拿出兩根事先買好的紅蠟燭,放在水池兩邊。
隨後就一手捏水果刀,一手攥紅彤彤的大蘋果,坐在馬桶上等時間。
鬧鐘突兀地響起,陳子輕迅速站起來,這會兒離零點還有五分鐘,他再三確認招魂所用的東西都備齊了,就點蠟燭,出去把房卡拔掉。
房裡頓時陷入昏暗,只有衛生間裡亮著猩紅的兩攏光暈。
陳子輕在門外給自己打打氣,只差一分鐘就到零點了,不能再掙扎,他硬著頭皮快速進去。
兩根紅色蠟燭在搖曳著,忽明忽暗的光照在鏡面上,青年指骨僵硬冰涼的手握緊水果刀,對著鏡子削蘋果。
削出來的果皮漸漸拖進盆里,濺起一圈圈的漣漪,他緊繃著嗓子,開始一聲聲地喊徐小少爺的名字。
「徐斂之。」
「徐斂之……徐斂之……徐斂之……」
「徐—斂—之—」
也不知道怎麼搞的,他越怕越來勁,喊出來的聲音百轉千回,瘮人得很。
他以為自己這把會栽在蘋果皮不能斷這一步,哪知他竟然一下都沒斷,就這麼快把一個蘋果的皮削完了。
他在鏡子外垂頭削蘋果,鏡子裡的他也在削著蘋果,四周除了兩根蠟燭沒別的光亮,鏡子裡外的他都只能看見一張臉,其他都被黑暗覆蓋。
喀……喀……
最後一點蘋果皮削掉,陳子輕抬起頭和鏡子裡的自己四目相視,另一個他沒有露出別的表情,他就是他,他還是他。
陳子輕先去把房卡插上讓房裡恢復明亮,之後才喝點水緩緩顫慄的身子,結果不是他想的那樣呢。
那他到底為什麼……
是他對於非自然現象的知識積累不多,思維不夠擴散,腦洞不夠大,所以找不到正確的思路嗎?
陳子輕發覺蘋果一直在他手上,皮都削好了,吃了吧,扔了浪費,真金白銀買來的呢。
招魂的道具能吃嗎,會不會拉肚子啊?
算了算了,吃吧。
巷子裡那家難以引人注意的甜品店浮現在陳子輕的腦海,他當時去的時候,只在門口站了站,沒進去。
要不,去一趟吧。
陳子輕一晚上沒睡,天麻麻亮就打車過去,他食不知味地啃著油條走進巷子,突然就回頭大叫:「別跟著我!」
正常人會停步離去,但拐角處猶如青苔一般的陰影不正常,被發現後似是興奮,開心到神經發抖,他走出來,站在凶他的人視線里。
陳子輕狠狠咬一大塊油條,鼓著臉頰嚼動,兩隻眼睛瞪他。
謝伽月低著頭走近,雙手合十:「陳施主,你昨晚沒睡好嗎,黑眼圈這麼重。」
陳子輕翻白眼,這是還俗了,還是沒還俗啊?他咽下嘴裡的油條問:「我剛說的你聽沒聽?」
謝伽月的眉眼被帽檐陰影遮住,他再開口,嗓音里有著令人發毛的委屈:「聽了。」
「聽了就好。」陳子輕哼一聲,調頭就走,「明空師父,我不是徐斂之,商少陵知道,沈不渝也知道,我想你不會比他們笨。」
腦後傳來清清冷冷,猶如深山泉水敲打岩石的聲音:「我比他們都要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