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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雙手抱臂坐在椅子上,背過身去,把禿了一塊的後腦勺對著他。
宗懷棠冷笑,看吧,就說了會恃寵而驕。
慣一次就有無數次。
底線不能退,一旦退了,就永遠的退了。
「別作了,按你的來行了吧。」宗懷棠煩躁地捋幾下髮絲,提著陳子輕的衣領,把他提起來,撈著他的腰往門外走,「出去就自己走,貼著我。」
陳子輕抹了抹臉,嚴肅點頭:「好。」
十點剛過,外面很安靜。陳子輕出了宿舍,熟練地把手放到宗懷棠的袖子上,緊緊拉著。
儘管走廊的燈火從這頭連到那頭,一片明亮。
宗懷棠跟陳子輕並肩,側個身就是護欄外的夜景,他沒看,注意力都在拉著他袖子的手上:「回回拉同一邊,都要被你拉開線了。」
陳子輕以為宗懷棠又是小路上那意思,就拉他的手。
宗懷棠不輕不重地在伸過來的手背上敲點兩下:「正經點。」
相比宗懷棠的悠閒,陳子輕的神經末梢已經繃到嗡嗡響:「別說話了,哥!」
宗懷棠被他那聲稱呼擊中了某個隱秘的,荒唐的方寸之地。
快走到西邊走廊的時候,陳子輕的肩膀被碰了一下,是只手打上來的,他小聲:「宗懷棠,你別碰我啊。」
「向寧。」宗懷棠嗓音古怪。
陳子輕有預兆地扭頭,宗懷棠的兩隻手都在口袋裡放著。
那一瞬間,陳子輕全身的毛孔霎時就顫慄著張開了,他就要說話,臉上血色一空:「有腳步聲,你聽見了嗎?」
宗懷棠說:「沒有。」
陳子輕前後左右張望:「你陽氣重,感覺不到。」
話音剛落,他跟著直覺去看前面的主線接口。
然後,接口上的黑色膠布就在他眼皮底下被一點點撕開了。
有個化工廠的鬼魂經過他們身邊,碰到了他的肩膀,正當著他們的面拉接口。
他結結巴巴:「請問……你好……」
眼前一黑。
西邊走廊陷入黑暗。
宗懷棠拿出準備好的手電筒,拇指抵著開關蹭上去,打出來的光對著陳子輕腳下。
陳子輕並沒有好轉,因為他隱約發現又有腳步聲過來了,一串兩串三串……很多鬼魂都過來了。
電線不是都拉開了嗎,怎麼還往這邊聚集。
「當——」
不知道哪個把盆放在走廊了,陳子輕的腳後跟無意間磕上去。
很清脆的響動刺破了寧靜的夜晚和陰森的走廊。
陰陽兩界都像是在這一刻陷入凝滯中。
緊接著是混亂的腳步聲,陳子輕明顯感覺耳邊有風,鼻子裡有氣味,他被一股大力撞出了護欄,發不出來聲音,沒有對宗懷棠發出求救。
就在陳子輕眼前暈眩等著摔到樓下時,腳踝一疼,一隻手箍了上來,他被拽回走廊上面,落入一個懷抱。
宗懷棠叼著手電筒,神情異常難看。
陳子輕驚魂未定,他把同樣冷還抖的嘴貼到宗懷棠耳邊:「這回你終於信我了吧,二樓都是鬼魂,可能整個9號樓都是。電路故障不會只燒一層的,只斷二樓的電應該只代表起火點在二樓的主線上。我們跟鬼魂住在一起。」
宗懷棠把手電筒拿下來,對他說:「別查了。」
陳子輕蒼白著臉,堅定地搖頭:「不行,還是要查,做事要有始有終,我不是那種半途而廢的人。」
「哦喲,西邊的電咋個又停了。」
東邊走廊有工人出來上廁所,被黑暗中那束手電的光給驚到了:「誰在西邊?」
「是我跟向師傅。」宗懷棠說,「麻煩同志把線接一下,多纏幾層膠布。」
「纏好多嘞,不好使啊,個手欠的,就要撕……」
宗懷棠在工人的抱怨中把陳子輕帶回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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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洗了臉,喝了水還是緩不過來。
宗懷棠看他被毛巾擦通紅的臉:「鬼要是想害你,就算我把你掛褲腰上塞褲襠里,也攔不住他們送你去見閻王。」
陳子輕是認同這個思路的:「那就是不小心撞到我了。」
「多不小心啊,撞到一個大活人……」他帶著形容不出來的感覺自言自語,「我掉下去的時候,好像有好多鬼趴在護欄往下看我。」
說著就狂搓胳膊。
「幸好有你,宗技術,你的及時相救,我永生難忘。」
宗懷棠不想聽他跟自己客氣:「困了,睡覺。」
陳子輕語出驚人:「今晚我想跟你睡。」
宗懷棠把毛巾搭椅背上的動作登時就滯住了,他沒開口,收緊的下顎線和面部表情透露出一個信息——太快了,不合適,請自重。
陳子輕急忙說:「你誤會了,不是做……」他捂嘴在心裡罵自己兩句,放下手繼續說,「就只是睡覺,純蓋被子的那種。」
宗懷棠瞧他的眼神如同在瞧一個假正經:「睡不下。」
「那我去把我的床搬進來,跟你的並一起。」
「第二天早上再搬回去?」宗懷棠見他都沒想過這個問題,不禁懷疑他的智力是不是因為撒網撒沒了,「別人進來看到了,你怎麼解釋?」
陳子輕想了想:「我就說你梅雨季要來了,你的腿夜裡不舒服,我在你邊上方便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