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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時間並未給予他這麼做的機會。
遊戲裡給了他一個虛幻的美好的世界,他曾經在一兩個瞬間,心想這個世界那麼好,或許他可以多留一會兒。
他感謝著這個機會的出現,同時又隱秘地有些怨恨:為什麼要有這樣的對比呢,給了他做到當年做不到之事的機會,卻對現實於事無補。
而後他感覺到了羨慕。
這位看著年輕得很的製作人的成長速度真快啊,簡直不像是現實中應該有的速度;
她原來也是失去了家人的嗎?她想要做遊戲,是因為在生活中確實體會了那些悲傷的情緒——她那麼快就找到了將那些悲傷轉化為動力的方向。
當然了,她能夠用那樣健康的心態面對那些,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仙舟聯盟提供了這樣一個安全的平台。
然而那種抓住每一天甚至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在朝著一個準確的目的前進的樣子仍然令他羨慕,而後逐漸生出了些許嚮往。
從此時開始,他意識到自己是真的期待著這段友誼了,並不是一同經歷過什麼生死大事的友情,而是一些簡單的共鳴和嚮往。
只是他的友誼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砂金想。
從霧青的描述中,他知道匹諾康尼其實比他當下所了解的要更危險、更多方勢力交匯爭鬥得多。
而有人因他入局——至少入局的原因中有部分是為了他吧——對於他來說,他本應該惶恐的。
畢竟,曾經幫助過他的人,他們都死了。
戰略投資部這樣在星際和平公司這個可以說是全宇宙最有權勢、最為手眼通天的龐然大物已然為他確認。
但是他發現他現在完全惶恐不起來。
哪怕現在的他並不擁有著匹諾康尼的那段記憶,光是霧青本人的敘述就已經足夠了。
她成長的速度太快了,完全不講基本法,在強大的行動力促使下,想到要把所有人都拉進一場由她保證不存在死亡的沙盤中,就開始針對這個計劃分析自己需要什麼;
分析出來自己需要的是令使級別的能力之後就想辦法去弄,並且成功將其弄到了手;
……
如果現在有個聲音對他說:你不應該和她牽扯上關係的,你看,本來她不必要面對那些危險。
那麼,他現在一定會這樣回答:我知道,但是我並不會擔心她——她畢竟是個令使,而且擁有的力量是普通令使的兩倍。
——你不擔心自己那保護得了自己卻害死了身邊人的運氣會對她生效嗎?和之前那麼多次一樣?
——但她是個令使誒,難道她會直面毀滅星神嗎?
——在同命運搏鬥的時候,你真的是幸運的那一方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她是。不……不是幸運兒,是勝利者。
這是一種……應該說是有些奇怪的安心吧。
他所擔心害怕的,如今已然不再存在,而他也在對方的「帶領」下,一路沿著對方所走的那條更明確、更坦蕩平直的路飛奔下去。
所以現在,他坐在這裡,準備用一些以前從未用過的手段,實現一些本應該在現實中無法實現的,但確實令他興奮、令他高興的事情。
有點像是在遊樂園中的感受,因為小時候的經歷,他直到如今都還是很喜歡那些在部分未成年人眼中都顯得幼稚的遊戲項目。
但是和遊樂園又完全不同,這裡的快樂,不僅僅源於行動本身的樂趣,有更多,來自於「世界上應該會少幾個如我這般的人」的驕傲。
砂金恍惚了一下。
他將放在那大腦轉過無數念頭的瞬間,臉上出現的不夠男大學生反而很「卡卡瓦夏」的表情藏起來。
此時,賭場的管事已經站到了他的身後,帶著那標準的、無可指摘但也沒有半點溫度的微笑。
當砂金將贏來的籌碼聚攏起來的時候,管事躬身,貼在他的耳邊:「先生,介意同我聊一會兒嗎?就一小會兒。」
按照計劃,這就是釣魚上鉤的時刻。
砂金點點頭,他跟著管事的往角落中走去。
對方並未懷疑他的身份,直到現在都沒有。
銀河中的賭神並不只有砂金一個,至少霧青在黃金的時刻,就曾經在艾迪恩公園中見到過那樣一位,同樣是想要什麼來什麼。
當然,對方用了一些小小的作弊手段——這就不用多提了。
一個好運氣的人,贏了賭場老闆不怎麼願意讓他帶走的份額,之前在這座賭場中並不是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因此管事的走過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面前的這位可能是大名鼎鼎,或者不如說在這個圈子裡幾乎算得上是「臭名昭著」的砂金。
管事的仍然用著從很多年前延續下來的解決方案:「這位先生,賭場恭喜您的好運,但我也得說,您這樣不知收手的樣子,實在是令我們很難辦啊。」
砂金:「你們是在懷疑我出千了嗎?我沒有,你們可以檢查。」
他擺明了自己弱勢的姿態,隨後在下一個瞬間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睛猛地亮起:「您來了——」
霧青已經回憶過了劇本台詞,這會兒張口就來:「下次如果我在發呆,你可以把我喊醒。他剛才同你說什麼了?」
管事的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僵硬了。
「……讓你們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