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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判官的餘光掃過刃面前的紙張。
他其實剛才就已經看到對方做出了個提筆的動作。
他知道,對方肯定成功不了,但是他並未制止,因為嘗試是製作符籙所必須的,大膽者不一定能夠成功,但是畏首畏尾者一定會失敗。
但是現在。
他瞠目結舌。
先前微微闔著,保持著大佬風範的雙眼這會兒睜開得甚至會讓人生出擔心他的眼珠子會不會從眼眶裡落下來。
「你你你……你你……」
他伸手指著刃,聲音結結巴巴,半天都沒能吐出個囫圇字來。
刃放下毛筆,沒有管退休判官在一旁如同帕金森發作一般的聲音,而是從桌面上拿起那張符籙,對著吹了吹。
濃墨已干。
一點金色的光芒徹底隱入長條的符紙之中,如果剛才有視力格外好的人站在一旁,那麼他將會看到,那金色的光芒並不僅僅只是普通的光,而是一連串細小的符文。
就有點像是開局時神姑手指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但是和那些不同的是:這些符文並不會讓人覺得噁心,反而能讓人感覺到幾分安心。
看到金光徹底封入墨色之中,刃這才從符籙後抬起眼睛:「嗯?」
退休判官從他的這一聲中聽出了很多:
你剛剛在說什麼?
我沒有聽清。
什麼困難?要上百遍嗎?
就算是個天才,第一次也絕對繪製不成功?
而以上這些問題,融合成了個一個大大的「就這」,如同利刃一樣扎在了退休判官的胸口。
刃不一定真的有這個意思。
退休判官知道。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感覺之前自己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個掄圓了的巴掌,狠狠地朝著他的臉扇了下來。
退休判官也是個仙舟人,雖然看著不顯年紀大,但確實也是上了歲數的人了。
他感覺自己有點兒像是短生種中那些上了歲數的人——他認為自己或許是時候來上一劑速效救心丸。
沒關係,不信邪,說不定這一次是巧合,比如說下筆的那一瞬間這傢伙突然被帝弓司命注視了呢?
退休判官拿起筆,按下自己躁動沸騰的心緒,說:「我再畫一章,你好好看我是怎麼畫的,然後你學一下。」
他提起筆,過了一會兒才重新將筆尖落下。
確實需要好好平復一下心態,否則要是他這個負責演示的老師第一遍都沒能勾畫成功,但是招收來的學生卻一遍就成了……
那也太尷尬了吧!
要是真的發生了這種情況,他能直接把自己封進十王司的棺材裡,封到他魔陰身發作不得不被帶走處理!
於是,第二個符籙。
這一次,退休判官特地挑選了一個難度係數大的。
這種高級符籙一般很難純粹靠著運氣完成,因為哪怕是已經對這個圖案熟悉到能夠倒著繪畫過來,甚至閉著眼睛都能准准地勾勒出每一筆畫的人來說,想要一次性製成高級符籙都需要足夠好的悟性、當場不錯的心態,以及一些好運氣。
還好,退休判官在看到符籙最終成型,符紙上原本黑色的墨跡在逐漸收斂起來後,於符紙上發出輕微的、不仔細聽甚至聽不出來的龍吟,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張仿照持明族的雲吟法術設計出來的隱身符籙就算是完成了,並且還是比較優秀的一張——符籙上頭那細細的龍吟就算是世界對於一張合格線以上不少的作品的認可與褒獎。
退休判官:「你來吧,讓我看看……草。」
他一向自詡是個講文明懂禮貌,涵養很好的老年人。
但如今,哪怕是涵養很好的老年人也忍不住要罵上兩句仙舟粗口了。
這還是人嗎?
啊?這還是人嗎?!
他在回頭的時候,就已經看到刃手中握著的毛筆勾勒完了最後一道墨線,而在這道墨線落下之後,過了好一會兒,明明已經吸水性很好的符紙上頭,那幾個字卻仍然呈現出微微的濕潤感。
當然,細微的龍吟聲也是有的。
——這他媽的……就不應該了吧?
退休判官的臉活像是一張帝垣瓊玉牌那麼板死了,羅浮持明擅長的雲吟術,其根本遠離是在水汽之中隱藏身形,也就是說,越是濕潤的地方,他們越是能夠將自己完美隱身起來,而如果是到了沙漠之類的地方,那就確實沒什麼用處了。
所以,最好的這類符籙是在符籙中存儲著一些水汽——當符籙上的水光無法消失,這就意味著這張符籙已經到了當前的仙舟人們能夠做出來的最好水平。
他……他從街上隨手拉回來的一個學生,不僅僅連著兩張符籙都是第一次繪製就非常成功,甚至還、甚至還畫出了比他這個老師更好的水平……
退休判官很想衝上去抓著刃的領口問他時不時什麼符籙方面的老專家,甚至是整個仙舟聯盟排名前三的那種。
這種水平的人,何苦來戲弄他這個再過五六十年就要回十王司報導的老人家!
退休判官嘆了口氣,隨後將一張上面寫滿符文的紙遞給刃:「你一個一個試試吧,要是都能做成,那你就能直接出師了。」
《拜師,從入門到出師總共就只需要一個上午》
試問他這個老師在這個過程中起到了什麼作用?——可能就只起到了小丑的作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