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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抬腿一腳將納蘭性德踢倒在地上,順手摘下掛在牆上的馬鞭,指著他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現在就去書房寫禮單,我就當你今兒沒說過那些話!否則,我就叫你好好學學為人子的規矩!」
「容若,聽話,你阿瑪在氣頭上,你別跟他硬槓,」
覺羅氏蹲下將納蘭性德扶起來,抓住他的雙手,「你先去寫禮單,額娘跟你阿瑪說,好嗎?」
納蘭性德卻是個倔脾氣,明珠越用父子家法壓著他,他越不肯屈服。
他直起身,往地上一跪,一副慷慨就義一般的模樣:「阿瑪要打便打,且看我能不能挺得住!」
「混帳!」
明珠一把將妻子拉開,甩手一鞭子就抽在了納蘭性德的胳膊上。
他這一下是用了力的,而如今夏日,納蘭性德本就穿得單薄,這一鞭子下去立刻見了血,疼得納蘭性德臉色煞白。
可納蘭性德就是死死挺著,別說求饒,連呼痛都不肯。
明珠見狀更是火冒三丈,又是兩鞭子抽過去,一鞭抽在後背上,另一鞭的鞭稍卻是帶到了脖子,頓時一道血痕乍現,納蘭性德悶哼一聲,忍不住以手杵地。
「夠了!」
這下覺羅氏徹底急了,直接撲到了明珠的身上,就去搶他手裡的鞭子,明珠也還在氣頭上,自是不肯給她,二人拉扯之間,也不知怎的,覺羅氏就摔了出去。
納蘭性德大驚,顧不得身上疼痛趕緊過去扶額娘,明珠也嚇了一跳,連聲道:「我沒用力啊,我真沒用力。」
覺羅氏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抱著納蘭性德大哭,納蘭性德心疼極了,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
這麼多年,在家裡從來都只有額娘凶阿瑪的份兒,阿瑪從不曾與額娘紅過臉,更別說是動手了。
如今為了他不肯聽話,竟叫阿瑪推到了額娘,是他不孝,連累額娘跟著傷心了!
納蘭性德哽咽道,「對不起,額娘,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您打我吧。」
「閉嘴,不准哭!」
明珠呵斥了一句,轉而對覺羅氏溫聲道,「夫人,快叫我看看可是摔到哪裡了?我這就叫人去請大夫!」
覺羅氏擦了擦眼淚,卻扭頭不肯看明珠,只是拉著納蘭性德不肯放手。
明珠急的很,又不敢上手,怕叫覺羅氏更生氣,只能對兒子道:「還不快點兒將你額娘抱到裡面去!」
納蘭性德起身將覺羅氏抱到裡間的榻上放好,跪在地上伸手查看她的腳是不是扭到了,明珠則是自己跑出去叫人去請大夫。
他剛出門,覺羅氏立刻俯身拉住納蘭性德的手,對著他笑了。
還紅著眼睛滿心自責的納蘭性德:……?
「你還真覺得他打我了?」
覺羅氏拿出帕子給兒子擦臉,「我自己摔的,故意嚇唬他呢,叫他敢欺負我兒子!」
納蘭性德一口長氣吐出來,簡直哭笑不得。
「你們父子倆啊,一個比一個倔,他就認準了自己是老子,非要管著你才舒服,而你呢,又死心眼的記著盧氏,不肯再要旁人,」
覺羅氏將納蘭性德拉起來,叫他坐在身邊,「可是兒子啊,你阿瑪他也是心疼你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才會這麼急著給你續弦啊!」
「以你的性子,若是我們不逼著你,你要何時能走出來?就像當初,若不是皇上那一桶涼水,太子的一番懇談,你能那麼快振作起來嗎?」
「額娘和阿瑪最了解你,也最心疼你,不願意見你一直活在沒有希望的回憶里,我們不是叫你忘了盧氏,只是希望你能過好自己的日子,至少每日下值回家,有個暖和人等著你,跟你說說話,而不是叫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寫那些看著就難受的詞!」
說著,覺羅氏又落下淚來:「容若啊,你知道額娘看著你拼了命的辛苦,就是為了讓自己累才好不去想她,心裡有多難受,多心疼嗎?你整夜整夜的睡不著,額娘也睡不著啊!」
「額娘,對不起——」
納蘭性德再次滑跪在地,將頭靠在覺羅氏的膝頭,「是我從沒有顧及您跟阿瑪,是我太自私了——」
「額娘知道你心裡難受,也不並不怪你,你阿瑪也是一樣的,」
覺羅氏溫柔的摸著納蘭性德的頭髮,「官氏額娘見過,是個溫柔漂亮的好姑娘,她明年就二十歲了,比年紀小的姑娘更懂事些,也更體貼,你若與她成親,她定然會好好對你的。」
納蘭性德喃喃道:「可我並不喜歡她,這對她不公平。」
「容若啊,這世間的親事,大多都是父母之命,你跟盧氏不也一樣嗎?」
覺羅氏勸慰道,「人和人之間的感情,總是要在相處中積累的,便是你們沒有熾烈的愛,若你肯好好對她,那總還是有細水長流的溫情的。阿瑪額娘也不能陪你一輩子,我們只希望,你身邊能有個貼心體己之人,不求你多愛她,只要你們能和睦相處,便夠了。」
納蘭性德心裡依舊有道坎,但覺羅氏的話太過情真意切,叫他無法斷然拒絕。
最終,他只能道:「額娘,那讓我跟官氏小姐見一面吧,我總要跟她說清楚,不能叫她不明不白的嫁進來,蹉跎了一生。」
覺羅氏點頭應下:「好,那便定在你下次休沐,額娘邀她去上香,你也一起,就在寺里與她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