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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便是在讀書這個問題上,他打算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既然病弱這條路走不通,那愚笨未必不是一個好選擇。
沒看到康熙雖然對常寧滿嘴嫌棄,但卻也是真心疼愛,甭管常寧做了多少荒唐事兒,康熙也從未苛責過嗎?
小小的胤礽在諸般觀察之後下定決心——
既然做不成隆禧那般的病弱美男子,做個像常寧那般雖愚蠢但著實肆意的人也不錯。
當然,胤礽也不會故意裝作什麼都不行連累到旁人,他就想當個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人,凡事達到及格線即可,少一分丟人,多一分浪費。
可是他雖然想得很美,但卻有人對他期望甚高。
比如索額圖。
自從赫舍里皇后過世後,康熙對於赫舍里一脈多有照拂。
十四年冊立太子之時,康熙給赫舍里皇后的阿瑪噶布喇封了一等公,本想著重用一下這位岳父,但噶布喇卻是個懶怠性子,領著領侍衛內大臣的缺,卻整日悶在家裡不出門,連日常的交際都幾乎沒有。
所以整個赫舍里氏依舊還是靠著索額圖來支撐。
索額圖原本是不著急的。
畢竟太子爺身上流著他們赫舍里氏的血脈,將來自然要多倚仗他,這滿朝上下沒有比赫舍里氏的未來更長遠的了。
然而當康熙命禮部開始著手準備封后事宜之時,索額圖卻有點心慌。
按這架勢,怕是明年仁孝皇后三周年祭禮過後,鈕祜祿氏就要成為繼後了。
而有了繼後,便會有新的嫡子,到時候太子的地位,還能穩當嗎?
畢竟太子之所以是太子,就是因為他是嫡子啊!
這嫡子一旦多了,便不值錢了,更何況太子還沒有親額娘護持,在面對繼後所出的嫡子時,肯定會落在下風的。
索額圖思前想後,覺得想要太子地位穩固,要麼就是別有旁的嫡子出生,要麼就得太子自己支棱起來,超然眾人。
繼後能不能生出嫡子之事還是後話,還是得先從太子自身著手。
故而在大朝會上,索額圖當眾上奏,懇親康熙為太子擇名師開蒙。
為太子開蒙是大事,朝中眾臣大多不敢胡亂開口,唯有吏部尚書納蘭明珠出言反對,當庭侃侃而談,抨擊索額圖為一己私慾,妄圖對太子凌節而施,實為揠苗助長,危害太子之舉。
索額圖自是不認,直言太子即為國之儲君,自不能如凡人般教養,該延請名師,因材施教。
明珠和索額圖皆是口才出眾之人,各執一詞分庭抗禮,吵得不可開交。
康熙聽了一會兒,摸著下巴琢磨琢磨,也不說誰對誰錯,只叫他們下去想想清楚再上摺子。
然後轉頭便將明珠的兒子納蘭性德召進了宮。
康熙對這位滿人里難得的大才子一直頗為賞識,上個月殿試之時,欽點了他為二甲第七名。
其實若真論學識,今年不過二十出頭的納蘭性德比之那些個至少三四十歲的漢人同科,算不得出眾,要是按照真實的水平,他最多也就能排在二甲最末的位置。
但康熙正愁沒有合適的能融入漢文人圈子裡的滿人,納蘭性德此時送上門來,康熙又怎麼能不用?
所以殿試閱卷之時,康熙便親手將納蘭性德的卷子放在了前十之中,又考慮到若是太過難免遭人口舌,最終給了他第十的位置,便是二甲第七名。
這已經是至今為止滿人最好的成績了,所有人都以為康熙定是會讓納蘭性德進翰林院,走正經兒的仕途,然而誰都沒想到,因為索額圖和明珠的一場辯論,讓康熙突發奇想,叫這位欽點的進士進宮做了個御前侍衛。
納蘭性德也很蒙。
他其實知道自己這二甲第七是有水分的,初時還有些惴惴不安,總覺得自己配不上這位置,但經過他阿瑪明珠給他詳細的分析了時局之後,便釋懷了。
時也命也,既然皇上覺得他忝居此位有用,那他自是要盡心竭力,不負皇上一番栽培。
納蘭性德做好了一切準備,只等著恩旨下來後進翰林院觀政,可誰知康熙突然將他叫進宮,也沒考較他什麼,只是盯著他看了許久,便下旨封他做三等御前侍衛,令他在乾清宮當值。
二甲進士不入翰林,卻封了個屬於武官的侍衛,簡直是前所未有之事。
雖說這三等御前侍衛乃是正五品,比七品的翰林院庶吉士品級更高,但二者的晉升方式卻大不相同。
御前侍衛皆為八旗子弟,能經常出現在康熙面前,算是康熙的「自己人」,將來升遷亦是得走武職的路子。
但翰林院卻是培養內相的地方,走的是純文官的路子,若有出息的,將來或進六部,或入內閣。
雖說大清不太注重文武區分,很多武將出身的大臣也會兼任內閣大學士,但畢竟路數比不得正經翰林出身的,一向不招漢臣待見。
按明珠的分析,康熙是想讓納蘭性德走純翰林的路子,讓他能得到漢臣的認可,才會特意提拔,可事實證明,明珠想得太多了。
康熙雖然注重漢人,但骨子裡依舊有滿人的傲氣,他其實沒那麼在意漢臣愛嚼的出身論,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鄙夷的。
科舉選仕固然是正道,但文章寫得好的,就一定是能臣嗎?
如今還未到海晏河清之時,大清內憂外患紛爭不斷,光靠文臣那張嘴,就能叫吳三桂投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