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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抱節上前道,「我已經幫您熨燙整齊,定然不會叫您失了顏面。」
孫婉收起了有些過於不講究的姿勢,對林抱節笑道:「還是林兄想得周到,多謝啦,我這齣海一趟,好像愈發不像姑娘家了。」
林抱節低笑:「我覺得,也沒什麼不好的。姑娘是灑脫之人,就像這大海一樣,倒是我為世俗所困,難免著相。」
「林兄是心細之人,比我更適合與那些滿肚子心眼的外國人打交道,這次也是多虧了你,咱們才能滿載而歸。」
孫婉看著面前儒雅俊逸的林抱節,心裡暗嘆一聲可惜。
多好的男兒郎啊,怎麼就進宮做了太監呢?
她斷不是歧視太監,只是一旦有了這身份,便有了天然的桎梏,哪管他再出色,也很難立於人前。
以林抱節的才能,若是個世家子弟,絕不會比納蘭性德差,可惜生在了窮人家,可惜這個時代負了他。
「林兄,回京之後你是如何打算的?」
孫婉問道,「我瞧著太子爺也是願意叫你出來闖一闖的,不若你來與我一同為太子爺經營如何?這麼大的攤子,我一個人也的確有些支應不過來。」
林抱節愣了一下,委婉拒絕:「姑娘說笑了,以我的身份,自是要回宮去的。」
孫婉也知道是自己亂出主意了,趕緊道歉:「對不住,我在海上待久了,有點飄,我先進去換衣裳了。」
說罷,她對著林抱節福了福身,便回船艙里去了。
林抱節坐在了孫婉原來的位置上,試圖擺一個像她一樣的姿勢,可最終卻是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放平手腳,端正的坐好。
當真是出來久了,心野了,他怎麼敢想——
不,他什麼都沒想過,他就是思念他家主子了。
乾安宮裡的那些小兔崽子都皮得很,他出來這麼久,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好好伺候主子。
船隊逐漸靠近港口碼頭,胤礽遠遠的就瞧見立在船頭的納蘭性德,想要對著他揮揮手,卻又礙於太子的威嚴,只能焦急的搓著手指張望。
「不就是出去買賣貨物嗎,又不是打了勝仗,你激動個什麼勁兒,」
胤褆將激動的弟弟拽住,以免他飛出去,「先說好了,可別忘了我那份兒。」
胤礽努力忍住不翻白眼,不耐煩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還能餓著你不成?你又不會做生意,等貨出手了之後,我叫人將銀子給你送去不就得了。」
其實一開始,胤礽是想讓胤褆自己處理那船貨的。
但因著之前的事,他不想讓胤褆再出面跟宗室對上了,別好處沒拿到多少,反而惹來一身怨恨,再叫那些人暗中給胤褆使絆子。
阿瑪不是說了麼,兄弟們好的壞的都該由他來處置,他總不能白占著兄弟們的好處,遇到麻煩事兒就躲開吧?
既然他身為太子免不了要分兄弟們一份功勞,那這好處帶來的風險,就該他來承擔,他哥哥弟弟們只等著分錢便是了。
胤褆自是信得過胤礽的,搓手道:「那行,到時候你直接分出一成給胤祉,也別叫他白陪著咱們跑一趟。」
胤褆和胤祉雖然從小就打鬧慣了,但感情也是真的很好。
胤褆這人看著魯直自大,但其實心裡自有柔軟之處,對他在意的人,一向都是樂於付出的。
胤礽還記得胤褆剛搬到南三所的時候,但凡能得到什麼宮裡不常有的東西,就會立刻給他送來,每次出宮去的時候,也會給他帶各種好吃的好玩的。
康熙總說他出去的時候喜歡給弟弟妹妹們買東西,卻不知這習慣原是從胤褆那兒學來的。
要不怎麼胤褆存不住錢呢?
但凡他有,但凡他在意的人需要,他就會傾盡所有。
然而他並不善於表達,又從小習慣了康熙的打壓式教育,很多時候做了好事無人知,唯有闖了禍天下聞,才造就了他如今這般名聲和性子。
他自己不在意,也不願意解釋,而那件事之後,朝中難免有嘲諷他的聲音,胤礽聽在耳里,心裡著實難受。
胤礽正在想著再給胤褆多些東西的時候,船隊已經靠岸。
太子的儀仗十分明顯,船上的納蘭性德和內務府官員自是早就看到了,船剛停穩,眾人便趕緊順著木梯下船。
該有的大禮自是不能少,胤礽上前令眾人平身,聽了內務府官員的簡要匯報後,誇讚了幾句,便叫他們散去,去處理貨物上岸之事。
納蘭性德沒走,就立在胤礽面前。
胤礽上下打量了片刻,笑道:「黑了,瘦了,但更英氣了。」
納蘭性德失笑:「奴才都多大年紀了,太子還這般誇讚?再過幾年,富爾敦都要娶妻生子了。」
「那你就不打算給你孫子再尋個正經瑪嬤?」
胤褆也玩笑道,「來之前明珠大人還囑託我看看你這一路可有什麼艷遇,說是不管什麼樣的都叫你帶回去呢。」
納蘭性德看向大海:「艷遇沒有,魚倒是吃了不少,在海上待久了,真的是再也不想聞到魚腥味,希望今日晚宴上可別再吃魚了。」
周圍眾人皆笑,胤礽回頭吩咐人去叮囑一聲,將晚上的魚膾都撤掉。
正說著,孫婉與林抱節等人穿過忙亂的人群,走到胤礽的面前。
孫婉換了林抱節精心為她熨燙過的衣裙,林抱節又巧手為她梳好了精美的髮髻,款款而來時,仿佛與這雜亂的碼頭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