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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坐了下來,「元後嫡出的小公主,朕定是要捧在手心裡養大的,任由你想要什麼就要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給你養成最嬌蠻的性子也無妨,反正這天底下,沒人敢說你一個不字。」
「可偏偏你是太子,自幼便承擔了太多責任,便是朕願意寵得你無法無天,但你心裡卻依舊有太多的枷鎖,讓你永遠也不可能肆無忌憚。」
「其實知道你執著於婚事的時候,朕竟是有些高興的,覺得朕這個阿瑪也不算太失敗,還是給你養出了些驕傲脾氣的,」
康熙伸手摸向胤礽的頭頂,「所以啊,不要在糾結這件事了,管他外面如何說,你自己如願了不就好了?」
胤礽看著康熙,感受著滿滿的父愛。
許久之後,他終於釋懷的長出了一口氣:「好吧,我聽阿瑪的,不想了。」
「這才乖,」康熙滿意了,又吩咐道,「趕緊叫他們準備熱水好好泡泡,地上那麼冷,你那膝蓋不想要了?」
胤礽卻是拉住他的袖子,對著他笑了笑。
康熙突然心生警惕,就聽胤礽道:「婚事可以不說,但軍報的事兒,咱們是不是應該好好說說?」
康熙:……
誒,不是,怎麼還惦記著這茬呢?
要不,還是繼續說婚事吧!
……
康熙強壓著胤礽用了膳,然後坐在一旁盯著太醫給胤礽看腿。
太醫說胤礽如今還不適合泡熱水,要等明日看看淤血的情況再說,康熙聽到淤血兩個字就面沉如鐵,看著太醫的眼神簡直是在問你是不是個庸醫。
不就是在外面跪了一會兒嗎,怎麼就能淤血了?
這老東西是不是故意嚇唬他的?
胤礽不忍看太醫瑟瑟發抖,開口叫他出去開藥,然後對康熙道:「太醫的意思是膝蓋可能會青腫,若是嚴重就不好泡熱水的。」
這太醫也是太耿直了,青腫就說青腫,做什麼非要說淤血,沒看到他阿瑪臉都青了嗎?
「哪裡就這麼嬌弱,肯定不會淤血的,」
康熙兀自不願信,「過來,朕親自給你上藥,明兒早上起來肯定無礙。」
胤礽也樂得被康熙伺候,大喇喇的靠在床上,一邊上藥一邊還不老實的追問:「所以阿瑪,您到底什麼時候把軍報還給我?說好了讓我統領兵部呢?這軍報不讓我過目就送到您手裡,不合規矩吧?」
康熙哼道:「朕看就你最不合規矩!軍報這等小事,難道還非要你親力親為?你給朕老老實實的修養,不要操心那些有的沒的,等過段時日,朕就放你出去。」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胤礽不死心的追問,「等到大局已定,再無我置喙的餘地嗎?」
康熙手下用力,胤礽連連喊疼要逃,卻被一把按住。
「你就非得糾結於此嗎?若是事前,朕定然會尊重你的意見,可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便是再多做,又能改變什麼?」
康熙勸道,「權當是看在你烏庫媽媽為你操碎心的份兒上,就別叫她再生氣了,就讓這件事過去吧。」
「阿瑪,我知道不可能因為那些將士拿裕親王如何,但至少,不能讓害人之人踩著千餘人命萬古流芳!」
胤礽正色道,「我只要一個公道的記載,並不奢求您大義滅親,這也不行嗎?」
康熙也正了神色:「你不鬧,那千餘將士便是為國犧牲的烈士,朕會給他們一份補償,而裕親王為了息事寧人,私下也會給他們家裡補貼一份。你若鬧出真相,他們的死就會蒙上一層陰霾,即便朕依舊願意給他們家裡撫恤,保成,你能保證那千餘戶人家會比如今更好嗎?」
「朕並不願惡意的揣度你二伯,但他亦是門下故舊甚多,但凡這些人里有那麼一兩個頭腦發昏或者想藉機挾恩的,你想想看,那些陣亡將士的家裡,還能安生嗎?」
康熙殷殷勸說,「朕知道你心疼那些將士,想要給他們一個公道,可即便是朕,也有力所不能及之處,與其事後再去為他們報仇,不如事前就為他們選一條活路。」
康熙這話可以說是推心置腹,將一切都攤開來了,胤礽便是再不情願,也不得不承認,這位是現實。
世事難兩全,在如今這個階級分明的時代,上位者想要欺辱下位者,簡直再容易不過了。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要麼堅持正義,說不定還能叫福全為了他的錯處付出一定的代價,但後果就是,一旦他稍有看顧不到,可能就會害了那些忠魂的親人;
要麼閉口不言,讓福全占了功勞,給那些將士的家裡換一份安寧。
只要福全還是裕親王,只要福全不死,就沒有兩全的辦法。
「保成,你要理解朕,朕有時候也是身不由己,必須以朝廷安穩為重,」
康熙嘆了口氣,「若真有一日,能像你小時候說的那樣,這個世上人人守法,無有特殊,或許朕就不必思前想後,顧慮良多了,可如今,朕只能在努力去維持平衡,這樣你才能無後顧之憂的去實現你的抱負。」
「有得必有失,想要達成你夢想中那個公平的世界,除非這江山再次經歷顛覆,破而後立,方才有可能。但那樣,這天下的百姓必將經歷浩劫,甚至遠超改朝換代的戰火洗禮,才能破土重生。」
「保成,你可以努力去改善這個時代,但卻不能顛覆它,因為那後果將會無比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