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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原本保成是不應該知道的。
但就在他還在用僅有的精力努力讓自己能聽懂蒙語的時候,這位剛進宮的鈕妃,自己闖到了他的面前。
保成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兩月有餘,他原本懷疑是深度近視的眼睛,慢慢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如今他雖然還看不到遠的地方,但近身湊到面前的人臉,卻能分得清誰是誰了。
身為一隻人類幼崽,保成其實並不能見到多少人。
平日裡最常見的就是皇太后和她身邊的嬤嬤,再有就是負責照顧他但不需要餵奶的奶娘,以及時常來看看他的太皇太后和蘇麻喇姑。
至於那個據說特別寶貝他的親爹,反正他醒著的時候,一次都沒見到過。
每日都瞧著這麼幾張熟悉的面孔,突然有一個不認識的年輕女人出現,還敢伸手來捏他的臉,保成當場就發動了屬於人類幼崽的超級武器——
哭,嗷嗷哭。
不管這女人是誰,她敢帶著那麼尖尖的護甲往他臉上戳,肯定是不懷好意,所以哭就對了。
鈕祜祿氏其實並沒有什麼壞心,她只是沒想那麼多。
她是家裡嬌慣著養大的姑娘,往日裡這般逗弄弟妹,家裡人只有誇讚,甚至還有姨娘故意將庶出的弟妹往她面前送,求她逗著玩,所以在她看來,她肯伸手捏一捏保成的臉,是喜歡親近的意思。
但她卻沒想到自己這麼一捏,保成竟然大聲哭嚎了起來,她一時心慌,竟是用手去捂住保成的嘴,想叫他不要再哭。
這一幕就是那么正好被遲來一步的康熙看了個正著。
康熙看到鈕祜祿氏捂住保成的一瞬間,驚出了一身冷汗,不及細想,直接衝過去一腳將鈕祜祿氏給踢飛了,然後趕緊抱起保成大聲喊著太醫。
他心中無比懊悔自己為什麼要帶鈕祜祿氏來拜見太后,原以為鈕祜祿氏尚有孩子氣,能叫皇太后喜歡,誰想她藏著這麼歹毒的心思,竟然想捂死保成!
這不僅僅是他的嫡子,還是他心裡認定的儲君,若是折在鈕祜祿氏的手裡,他非得屠了她滿門不可!
寧壽宮裡常年有太醫值守,很快便過來檢查。
保成除了臉頰上被鈕祜祿氏的護甲不小心戳了幾個紅印之外,並無其他的不妥,但鈕祜祿氏卻被康熙那一腳給傷到了,嘔出兩口血來。
匆匆趕來的太皇太后叫人趕緊將鈕祜祿氏送回永壽宮,然後將孫子拎到一旁教訓。
「那是你自己選的繼後,你怎麼能對她動手!」
要不是蘇麻喇姑攔著,太皇太后手裡的拐杖就要掄到康熙身上去了。
康熙撩起下擺往地上一跪,看似知錯,卻一點都不服氣:「她敢傷害保成,我為何不能打她?」
「皇上,鈕妃娘娘才多大,她哪有那麼壞的心思,」
蘇麻喇姑勸道,「奴才問過伺候的奶娘了,是鈕妃娘娘不小心吵醒了保成阿哥,阿哥哭嚎起來,娘娘不懂事,心一慌才捂了阿哥的嘴,可沒捂鼻子。」
既然沒捂鼻子,自是沒有想要害人的意思。
康熙卻依舊憤怒:「不小心,不懂事,嬤嬤,她可是未來的皇后!她今日敢捂保成的嘴,明日指不定還敢做什麼傷害保成的事情!保成沒了親額娘,我自是要更多為他著想,早知道鈕祜祿氏是這般性情,我絕不會選她入主中宮!」
「得了,說的好像你打算現在就封她為後一樣,」
太皇太后不爽的用拐杖杵地,「先把她接進宮,不就是想好生教養幾年麼?你也別危言聳聽,她心不壞,就是驕縱了些,叫人仔細教導便是了。」
「今兒你這一腳踢得可不輕,等她醒了,你親自去瞧瞧她,別叫她心生不忿。」
太皇太后吩咐道。
康熙自是不願,梗著脖子不答應,太皇太后又道:「我沒叫你像喜歡赫舍里氏一樣喜歡她,但你別忘了你為什麼要在這時候接她進宮!玄燁,你這衝動的毛病到底什麼時候能改了?再胡鬧,你就自己去奉先殿向你汗阿瑪請罪去!」
保成躺在太皇太后的身邊,將這一段孝莊訓孫聽了個周全。
他們說的是漢話,所以保成能聽得明白,大概知道了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康熙以為鈕祜祿氏要害他,狠狠踢了鈕祜祿氏一腳,而鈕祜祿氏,則是康熙給自己選的未來繼後。
雖然不問清楚情由就踢人是不對的,但保成還是感動於康熙對他的愛護之情。
保成上輩子的爸媽早早就離了婚,他親媽獨自出國了,將他留給了爸爸撫養。
爸爸對他其實挺好的,但就像許多家長一樣,對兒子會分外的嚴格,不管發生什麼事,總是不問情由的先責備他。
特別是在與繼母的相處問題上,雖然他一直在努力去接受,但總還是會有摩擦,但爸爸每一次都是無條件的偏向繼母,責怪他不懂事,反而叫他跟繼母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差,最終從還算友好的陌生人,變成了仇人。
在他來到這裡之前的那一天,因為繼母生的妹妹想去看電影來求他,他一時心軟就帶她去了。
妹妹在黑漆漆的電影院裡不小心摔了一跤,摔青了膝蓋,回到家裡,繼母就像是發了瘋一樣的責怪他,他想要解釋,得到的卻是爸爸狠狠的一記耳光。
保成從未曾想過,有一天,他也能擁有一個什麼都不問就護著他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