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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輩分,這是康熙的表弟,是他的小舅舅,比他高上一輩兒呢,叫他怎麼管?
胤礽被隆科多哭煩了,終於想出一個「好主意」來——
佟佳貴妃這個姐姐不肯管弟弟,宮裡不是還有個隆科多的哥哥嗎?
論親近,鄂倫岱是隆科多的堂哥,可比他這個表外甥親近多了!
於是本是在胤礽身邊當侍衛的鄂倫岱就被胤礽給帶到了上書房,按在座位上,跟著幾個小土豆們一起讀書。
鄂倫岱:……
救命,誰能來管管太子啊!
他都十六了,不是六歲,他不要面子的嗎?
然而事實證明,他還真就沒有多少面子可談,因為就憑他那點學問,還真就不一定能在這群小土豆里拔得頭籌。
在第一堂索然無味的《三字經》課後,胤礽找上了康熙,堅決反對大鍋飯一樣的「應試教育」。
他們進度各有不同,王掞照本宣科從頭講起,著實是浪費時間。
五個孩子裡唯一將來要走科舉之路的,只有張廷玉一人,他幼承庭訓,天資亦是超出常人,如今正在學《中庸》和《禮記》,三字經神馬的,只是他的啟蒙書而已,早已經倒背如流。
至於其他人,他們又不要科考,每天讀一百遍三字經做什麼?
有那時間,還不如多講講實際些的道理。
因材施教,這是古今中外的老師們都要去認真思索的問題,王掞也不例外。
在被康熙約談了一次之後,他回家憋了一夜,終於說服了自己——
他是上書房教導太子的師傅,不是國子監的先生,皇上說怎麼教,他就怎麼教,才是正道。
於是從第二天開始,王掞就換了教學方法,開啟了一對一私教服務。
巴爾圖還不怎麼識字,就先叫他從認字開始,一天十個字,一邊認,一邊寫,也能將字練起來。
察岱學《三字經》正合適,便按照原來的進度繼續,不過不再是他一直念,而是叫察岱自己來讀,遇到不認識的字,再由他來教。
等字認全了,讀順了,他再給他解釋其中的意思,之後叫他自己抄寫,背下來。
張廷玉的進度最快,認字不必說,練字也已經養成了好習慣,他只要每日給他講解一段《中庸》一段《禮記》,他自己便知道要如何理解背誦,簡直完全不用他操心。
至於胤礽,王掞倒是頗為頭疼。
太子殿下論背書,著實是不怎麼行,就連三字經後面都背不全,但若論釋義,不但思路清晰,甚至有的觀點獨特到連他都覺得頗受啟發。
若說張廷玉的天人之姿還有跡可循,這太子爺就真的是叫人莫測了。
分明尚未讀過的書,怎麼跟著聽一遍釋義之後,就能有自己的見解呢?
太子才五歲啊!
難道這就是真龍血脈的威力嗎?
胤礽不知道王掞已經在心裡將他給神化了,其實他的這種「獨特」的看法,就是古今思維的碰撞導致的。
在接受了數年封建思想的教育後,如今的胤礽不再是那個清澈到天真的大學生,他在思考問題的時候,難免會帶入統治者的思維。
但他又不像是康熙以及宗室那般有那麼強的階級觀念,現代教育和三觀依舊占據主導地位,所以在別人眼中,他會有一種近乎悲天憫人的氣質。
現在的胤礽,就是一個古今矛盾的集合體,其實他尚未找到其中的平衡所在,所以思維會十分跳脫,隨時都會有不同的見解。
王掞真的很為難。
面對這麼有自己想法的太子,他不敢一直向他灌輸自己的想法,他怕自己的想法狹隘庸俗,抹殺了太子與眾不同的天性。
若這位天生的未來帝王被他給教歪了,那他可真就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王掞糾結許久,終於敲開了隔壁張英的門。
張英正盯著胤褆寫大字,錯一筆就叫他重新寫,胤褆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十分想撂挑子不乾的時候,張英被王掞給請了出去,才叫又一次的罷課鬧劇沒有上演。
王掞知道張英是胤礽的啟蒙師傅,故而想要探問一下,張英到底是如何教導太子的。
張英聽罷後笑道:「藻儒兄著相了。你只管講你的,太子自有他自己的想法,宮裡這麼多經筵講官,難不成人人都能想明白皇上的意思?」
「你我任教於皇室,只管將所思所想不偏頗不遮掩的講清楚,至於對錯——從古至今,思想流派如恆河沙數,各有不同,又何談誰對誰錯呢?」
張英這話翻譯過來就是:皇上叫你講課你就好好講課,不要遮遮掩掩的動歪腦筋,至於你的想法用來教太子合不合適,那該由皇上來決斷,若是不行,早就叫你滾蛋了。
王掞細品了一下,大致懂了,又問道:「那依敦復兄的意思,我該從何處講起呢?」
他是沒膽子壓著太子讀一百遍抄一百遍背一百遍,像尋常學生那般從頭學起,但若要講意,又拿不準太子的進度,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張英問道:「皇上可交代了讓你教什麼?」
王掞搖頭:「皇上只說要因材施教,並未直言要講什麼。」
「那便容易了,」
張英對著胤礽的方向努了努嘴,「皇上既然沒說,那你就問太子唄,他想聽什麼,你就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