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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康熙這話,胤礽便沒什麼不放心的了,父子倆又說了幾件最近朝中之事後,胤礽便要告退,康熙卻突然說道:「這些時日你要是有空,便去瞧瞧你郭羅瑪法吧。」
噶布喇?
胤礽心裡一沉,知道這絕不會是好消息。
果然仔細一問,是噶布喇上個月摔了一跤,本以為沒什麼要緊,便特意不叫告訴胤礽,誰知道卻是越來越嚴重,如今竟是起不來床了。
胤礽不敢耽擱,回去後便換了便裝,帶上侍衛們出宮去了。
赫舍里國公府上頗有些人心惶惶,胤礽被察岱引進府中的時候,再不復往日裡的熱鬧,下人們都輕手輕腳,不敢發出響動。
察岱眼睛紅腫,不知是熬的還是哭的,見到胤礽又想努力擠出個笑臉來,卻被胤礽張開雙臂抱了抱。
「別怕,我帶了宮裡最會看跌打損傷的太醫來,郭羅瑪法不會有事的。」
胤礽安慰了察岱幾句,便拉著他快步走進正院。
今日休沐,索額圖也在,他往常跟噶布喇一見面就吵架,如今卻也是一臉哀傷,整個人看著都沒了精神。
「奴才給太子爺請安,」
索額圖迎上來打了個千,然後說道,「哥哥他一直叮囑不要告訴您,就是怕叫您擔憂,可如今這情形,奴才實在是不敢瞞著您了。」
胤礽從未見過這位奸猾的重臣如此模樣,心裡愈發的不安起來,也顧不得與索額圖說話,直接快步進了屋裡。
噶布喇躺在床上,整個人幾乎深陷在被褥中,瘦得驚人。
他這模樣讓胤礽想起了早逝的隆禧臨死前的模樣,一種強烈的悲傷湧上心頭,眼淚瞬間滑落。
他再怎麼努力的想要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也沒辦法阻止親人的離逝。
郭羅瑪法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他很少會主動親近他,也不想給他招惹任何麻煩,可每逢年節赫舍里家總會單獨送一份禮給他,不是多貴重,但卻每一樣都很用心。
那些零零碎碎的禮物是一個老人對外孫的愛,無言卻厚重,胤礽都懂,可他太忙了,難得能上門探望,即便在宮宴上相見,也沒辦法多說幾句話。
胤礽原本覺得自己還小,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在這個世界好好生活,可這一瞬間卻又突然感覺有太多的事情是不能等待的,錯過了,便會是終身的遺憾。
若他早知道會這麼早就是去郭羅瑪法,他一定會時常來探望,會在郭羅瑪法還康健的時候多陪他散散步,聊聊天,而不是連他生病的消息都不知道,以至於如今只怕再無挽回的餘地。
「是太子嗎?」
噶布喇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對著胤礽伸出了手,「來,近一些,讓郭羅瑪法看看你。」
胤礽撲到床前,緊緊握住噶布喇的手,噶布喇瞧見胤礽臉上的淚,心疼的用手背去擦,口中念叨:「是誰叫太子生氣了?叫,叫你舅舅去,去掀了他家屋子,給你,給你出氣!」
胤礽滾了滾腦袋,哽咽道:「沒有,我沒生氣,我就是想念郭羅瑪法了。之前您叫人給我送過一枝全是花苞的杏花枝,可惜我沒養好,都沒開就枯萎了,昨兒我瞧著宮裡的杏花樹上已經有了顏色,等過些時日我去挑一支最好的,送來給您,您教我怎麼養好不好?」
「好啊,郭羅瑪法沒什麼本身,但可會,可會養花了,」
噶布喇面上的表情異常慈祥,「到時候就放在,放在床頭,養開了我日日瞧,瞧見,就像看著你一樣。」
這一日,胤礽就坐在床邊,與噶布喇說了很多話,一直到噶布喇撐不住睡了過去,他依舊捨不得放開他的手。
察岱上前輕聲勸道:「太子,時辰不早了,您得回宮去了。」
身為太子,胤礽是不能無旨夜宿宮外的,即便是他的外家,也不行。
雖然胤礽並不怕康熙會怪罪,但他若肆意妄為,將會給赫舍里氏帶來口誅筆伐,在這種當口,他實在不忍心讓赫舍里氏再受創傷。
故而即便很想留下來,但他還是只能登上回宮的馬車。
一路默然,回宮後胤礽沒有回他的乾安宮,而是直奔乾清宮而去。
康熙猜到了胤礽回來後定然會來尋他,故而今夜並未招嬪妃侍寢,待胤礽進來後,便叫人伺候胤礽梳洗更衣,然後將已經長到他下巴的大孩子團吧團吧塞進了被子裡。
胤礽十分乖巧的任憑康熙折騰,自己將被子拉好,眼巴巴的看著康熙。
康熙也鑽進被窩裡,伸手摟住兒子,一如當年。
「人老了,總歸會有一死的,這是天道,非人力能改變,」
康熙柔聲寬慰道,「如今赫舍里氏一門榮光,不說索額圖,便是常泰也已經出去領兵,前些時日還打了勝仗呢。而且有你在,赫舍里氏至少還有百年榮耀,噶布喇沒什麼遺憾之事了。」
「阿瑪,讓舅舅回來送送郭羅瑪法吧。」
胤礽悶悶的說道。
康熙點頭:「這是自然,朕前段時間就已經叫人往軍中送信去了,算起來他也快到京城了。朕本來還打算叫常泰做主帥,今年徹底解決一下與鄂羅斯的事情,但如今瞧著樣子,常泰至少得在京城裡待上一年,鄂羅斯的事還得再拖一拖。」
「叫旁人去不行嗎?」胤礽問道。
康熙輕笑:「傻不傻,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你不叫你舅舅接著,反而要給別人?到時候再看吧,若是常泰情況還好,便不叫他守孝那麼久也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