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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江總督于成龍率江寧府諸多官員前來接駕,因為康熙提前傳旨不許他們出城相迎的緣故,所以他們都等在江寧織造府門外。
今年年初的時候,胤礽曾經在乾清宮中見過于成龍一次,對這位已年過花甲的依舊一身清正的大臣印象深刻。
當時康熙賜給于成龍那匹御馬,還是他親手選的,就如同于成龍本人一般,雖外表並不光鮮,但卻是耐力十足,是一匹難得的千里良駒。
此時再見,于成龍雖然已經官拜兩江總督,乃是大清最富庶之地的封疆大吏,卻依舊是一身樸素,一臉溫和,看不出絲毫的架子,更不見一絲諂媚。
行禮過後,康熙親手扶起了于成龍,連道辛苦。
大清官員眾多,如于成龍這般一心為民的能吏卻不多,康熙自是對他十分倚重,即便他是漢人,依舊放心將兩江省託付給他。
而于成龍也並未讓康熙失望,自到任以來將兩江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不過數月,便已經頗有建樹。
跟在胤礽身邊的康親王傑書卻是撇了撇嘴,低聲對胤礽道:「太子,您別看這老東西一副親善模樣,其實最有心計,根本不是善茬!」
胤礽從未覺得于成龍是老實本分之人,那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有能力執政一方呢?
但心計歸心計,秉性歸秉性,只要他一心為民,又不曾逾越律法,用些非常手段並不算什麼問題,反而說明他思維靈活,不拘泥古板。
不過傑書為什麼會對于成龍這麼大意見,胤礽卻是頗為好奇。
畢竟這兩位並沒有什麼利益糾葛,怎麼就看不順眼了呢?
胤礽悄聲詢問,傑書便將當年他在福建平亂的時候跟于成龍對上的事講給胤礽聽。
那時于成龍任福建按察使,而傑書剛率軍入駐福建,正是要立威穩定民心之時,便下令將獄中關押的犯海禁與台灣通商之人全部斬首示眾。
當時福建的其他官員包括福建總督姚啟聖都不曾提出異議,唯有于成龍不怕死的堵在他的行營門口,直言犯海禁者多平民,皆為生存,罪不至死,非得叫他饒了那些人不可。
傑書自是不肯,但偏偏他又知道于成龍此人是在康熙面前掛過號的,不能輕易處置,故而二人僵持數日,于成龍甚至乾脆就在他行營里住下了,非得勸服他不可。
最終他實在是犟不過于成龍,只能答應跟于成龍一起去看看那些犯海禁之人,沒想到果真如于成龍所說,大半都是些婦孺孩童,很多都是下面官員以海禁之名株連而來,全都判了死刑。
傑書雖然恨于成龍耍無賴威逼於他,但他本也不是不講理的弒殺之人,雖然心中忿忿不平,但最後還是同意了于成龍所請,將那些被株連的無辜之人盡數放了。
此事之後,于成龍的名聲更甚,而他卻被編排成蠢貨,氣得傑書恨不得痛揍于成龍一頓,但瞧著于成龍那脆弱的小身板,又實在是不敢下手,怕一不小心給打死了,叫康熙生氣。
故而這段仇怨一直未了,叫傑書惦記至今,再見于成龍的時候,便氣不打一處來,拼命的在胤礽面前給于成龍上眼藥。
傑書正在編排于成龍狡詐的時候,就聽到前面有人接口說了一句:「不是狡詐,是無恥。」
他聽後十分自然的接道:「可不就是無恥嗎?明明是我下令放的人,憑什麼好處都讓他給占了,反倒顯得我像個傻子?」
那人又道:「大抵是因為他長得面善吧。」
「他那皺巴樣子哪裡就面善——哎,于成龍,你怎麼還偷聽我說話呢?!」
傑書終於察覺不對勁,抬頭一看,果然正是于成龍本人在跟他搭話。
于成龍笑眯眯:「非也,這青天白日的,王爺怎麼能說臣偷聽呢?也不知是什麼緣故,您的話就硬生生往臣的耳朵里鑽,臣也是無能為力啊!」
胤礽:……噗。
于成龍這人,還真的是挺有意思的。
傑書大怒,伸手就想去抓于成龍,卻驚動了康熙,康熙回頭看向他,一臉威脅。
傑書硬生生停住伸在半空中的手,好不容易才將那口怒氣咽了回去,于成龍卻又道:「皇上見諒,臣與康親王乃是故交,多時未見一時想要親近親近而已。」
傑書怒道:「誰跟你是故交,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于成龍淺笑不語,一副我知道你只是嘴硬的表情。
康熙看熱鬧不怕事大:「那正好,這幾日你就跟著于成龍吧,幫著搬搬朕要的東西。」
傑書:……
于成龍:「謝皇上。」
玩笑過後,康熙便令眾人直入江寧織造府。
江寧織造府實際上是內務府設在江寧負責辦理綢緞服裝並採買各種御用物品的皇商衙門,如今的江寧織造正是曹寅的父親曹璽。
曹璽出身滿洲正白旗包衣,青年時起便在內務府任職,其妻孫氏更曾是康熙的乳母,其子曹寅自小便是康熙的伴讀,一家人皆深得康熙信任,故而才能執掌江寧織造。
曹璽這人十分有頭腦,幾年前修繕江寧織造府的時候,他就預計到了必有接駕的一日,故而特意將西園單獨修整出來,仿的是京中結構,用的卻是江寧的樣式,平日裡不許人居住,只偶爾做賞景之用。
果然康熙定下要南巡之時便派人前來選看住處,江寧織造府西園在江寧府名氣甚大,風景秀美又很合規制,不需要太多改動便能接駕,所以康熙便直接選定了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