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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晞懷著疑問,化作一抹幽魂般的影子,黏在張平身後,一雙漆黑的眼漠然凝視,視線沒有任何存在感,仿佛空氣中漂浮的塵埃般虛無。
張平去吃了飯,又跟張如恆對了帳本,再去各個村民家叮囑他們準備「送龍王」的各類事宜。
直到黃昏時分,兩人才回到家中。
在姜晞的注視下,張平與張如恆兩人左顧右盼地張望著,走進最遠處的雞窩,在骯髒至極的牆壁上按了幾下,雞窩後一個暗門突然轉開,從毫無雜音的移動就可以看出,這個暗門一定經常使用。
暗門後是一個幽深的洞口,連接著層疊的粗糙樓梯,極為狹窄逼仄,成年人若要進入,非得弓著腰一路屈膝前進不可,人若是胖一點,便會卡在洞中。
張平身材矮小,一溜煙鑽了進去,張如恆便裝作餵雞的模樣,在洞口便小心翼翼地把守。
姜晞見狀,身子輕輕舒展,隨著極其細微的骨骼移動之聲,整個人已從高大逐漸縮小作少年身材,再捻起一枚小石子打中旁邊正在坐窩的雞。
雞受驚大叫著撲騰翅膀飛來跑去,掠過張如恆的膝蓋,他罵了一聲,連忙去捉。
只是這一瞬間的功夫,張如恆的眼睛偏離了洞口,姜晞身形一晃,人已如閃電般滑進洞中……
第24章
洞口漆黑而狹窄,瀰漫著令人不快的沉悶氣味。
土腥氣混合著一股極淡的怪異腥臭味,令人幾欲作嘔,姜晞辨認一番,發覺那是某種浸入骨髓的毒藥與鮮血混合的氣味,可惜他不是用毒的行家,只能草草辨認出應當是慢性毒素,但極難根除。
姜晞腳底生風,眼前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但耳朵卻捕捉到許多細微的聲音——前方張平手掌按住牆壁側面的摩擦聲,匆匆朝下奔走的腳步聲,略有些急促的喘息聲。
姜晞安靜地跟隨著張平,感到自己正不斷朝斜下方前進,好在這個洞穴只有一條通路,越往下越寬敞,那股略有些刺鼻的血腥臭味也就越濃郁。
走了約莫一炷香時間,第二個人的呼吸與心跳聲出現了。
此人呼吸略有些滯澀,仿佛是肺部受損的緣故,但心跳卻平穩而悠長,顯出頗高的武功底子,反倒是前進的張平腳步開始拖沓遲疑,心跳逐漸劇烈,不時有布料摩擦聲,或許正自擦汗。
張平終於磨蹭到那人身邊,卻沒有靠的太近,只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艱澀地回答:「周大人,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經辦妥,那明家的姑娘兩日後便來,不知道您先前說的話,可還作數?」
肺部受損的周大人冷笑,聲音粗糲而低沉,在洞窟之中,猶如怨鬼般悽厲,令人不寒而慄:「不必擔心你的好兒子出事,他不過是在外面替我辦事,多留了幾日。怎麼,你還擔心我殺了他嗎?呵,若殺了他,我還去找誰替我辦事呢?」
此人話音一轉,又柔和下來:「張平,我們都已合作五年,彼此知根知底,有什麼好怕的?我的傷勢日漸痊癒,只要你把那個叫明燦的女人帶過來,我的傷勢痊癒,屆時少不了你們一家的好處。」
張平忙道:「我兒如熙能得到周大人的青睞,替周大人辦事,是他的榮幸。只是……只是……若如您所說,明燦當真身負上乘武功,到時候反而傷了大人可怎麼好?」
周大人冷笑一聲:「怕什麼?她爹打了我一掌,叫我受傷至今,做女兒的,自然要付出代價。那丫頭至今不過十四歲,就是從娘胎里開始修煉,又能到什麼地步?更逞論我如今已好了大半,就是她再能折騰,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
張平吶吶無言,只好道:「是,周大人。」
周大人嗯了一聲:「你大兒子張如熙練武很有天賦,只是經過我的指點,武功便突飛猛進,實在是可堪造就之材。你二兒子雖然天賦一般,武功不濟,但等我脫困,親自傳授他我的獨門心法,屆時也算江湖上一條好漢了。只要再等一段時間,你們一家子搬離這貧苦的張家村,去外頭闖一闖,不是很好嗎?」
張平的心緒被牽動,激動不已:「是,是,您說得很是,請大人多顧及身體!」
周大人似乎說得累了:「回頭再給我送些肉來,嘴裡實在淡出個鳥了。你下去吧,我要歇一歇。」
張平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原路往返。
姜晞已聽見了想知道的一切,便也毫不留戀地悄然溜走,在張如恆的一個錯眼之間無聲無息地躍出洞口,回到了姜慈所在的院子。
姜晞在井水邊簡單地清洗了一下自己,免得身上沾染的令人作嘔的臭氣惹怒了教主,進屋之後,張如菲已經吃完了自己那份午飯,給他剩下了他的那一份。
吃飽喝足,姜晞耐心等待著夜晚的降臨。
太陽終於落山。
姜慈醒來時神色顯得很是疲憊,眉目之間倦怠至極,有氣無力地斜依在床頭,姜晞見狀有些困惑,上來給姜慈把脈,脈象平穩有力,不像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的模樣。
姜慈半閉著眼,翻手握住了姜晞的手:「白日裡要出現,果然累得很。」
姜晞牽著他的手,問:「教主……白日也能瞧見發生了什麼?」
姜慈點點頭:「可以模模糊糊的察覺,如同做夢一般,人沉在水裡,想奪取身體,便要從水中浮起。按照今日這般狀況,我一日至多奪取身體三次,每一次不超過一盞茶的時間。你那邊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