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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這些,不是為了向你訴苦,更不是為了叫你可憐我。」
李不屈緩緩搖頭:「我知道你最近已有了一個女兒,我告訴你這些,是為了叫你記住我的前車之鑑,絕不要犯下我這樣的過錯!你一定要好好對待你的女兒!」
李凡心中一震,神色鄭重地點頭:「……謹記盟主教誨,絕不敢忘!」
李不屈閉上眼,緩緩吐出一口鬱氣,再睜眼時,已重新恢復了冷靜,開始正題:「方才那個黑衣人,是誰去追了?」
李凡緩了緩,才道:「是『笑口常開』燕渡,他聽到您的厲喝,便立刻去追趕了。」
李不屈微眯雙眼:「其他人被攔住了?」
李凡搖搖頭:「不,是其他人追不上——那個潛入李宅的小賊,輕功實在太厲害,又太能躲閃,只有燕渡的輕功最好,也只有他追得上。」
李不屈眉頭一皺:「不好,叫燕渡不要離開李宅,也許他們的目的,就是將他引出去!」
李凡也感到無奈:「是這個理,只是燕渡他太過激動,什麼都聽不進去,只一心去追那小賊了,希望他沒事。」
兩人不禁一同抬頭望月,彎彎的月牙輕柔地盪著薄紗般的月光,溫柔美麗。
今夜,是不是一個不見血不停歇的殺人夜?
……
夜幕之下,銀白色的月光灑滿大地,風帶著一絲寒意,仿佛要侵入人的骨髓。
姜晞逃,燕渡追,姜晞插翅難飛。
他們一追一逃,已經離開了李宅,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叢林。
但姜晞不需要插上翅膀,他有比翅膀剛有用的東西——劍。
姜晞拔出了劍。
劍光如虹,劍氣沖霄,森冷的劍意仿佛將吹拂的夜風也變得寒冷入骨。
姜晞停下腳步,拔出了劍,轉過身,面對殺氣逼人的燕渡。
燕渡的眸子已變得血紅,一根根血絲在眼白中綻開,此刻,他的殺氣是真實無誤的,燕渡已對姜晞起了殺心!
「你夜探李昭雪的閨閣,究竟做了什麼?!」
燕渡與姜晞相對而立,牙齒緊緊咬住,聲音仿佛是從胸腔之中含血迸發而出的,他恨自己為什麼輕信又心軟放過了姜晞,若李昭雪出了什麼事,燕渡只怕會發狂!
姜晞靜靜地望著他,心裡突然有一絲幻覺般的暖意輕輕拂過。
燕渡哪怕已到了狂怒的邊緣,也在戰鬥之前質問了他,想要得到姜晞的回應。
他知道燕渡是個好人,知道燕渡此刻在想什麼,突然有些慶幸,自己並沒有為了情報,真的對李昭雪做出什麼齷齪的惡事。
緊跟著,他又感到迷茫,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個很不知好歹、不懂感恩的人——為了教主,什麼都要去做,這本是他的使命,可他卻頭一次自發地、冷靜地違背了使命。
他本不該這樣做。
燕渡也實在不該追他離開李宅。
姜晞的心又冰冷下去,變得麻木而沉寂。
他淡淡道:「有些事情,嘴上說出來沒有意義,只有親眼看見,才知道真假……只是,你已不會看見了……」
聲音很輕,隨風而逝。
隨著姜晞話語的落下,葉子婆娑的叢林的黑暗之中,露出了一雙雙冰冷的眼睛。
第60章
寒風, 冷月,樹葉婆娑。
夜幕之下,一個個身穿黑衣, 行動悄無聲息,猶如一片陰影般蟄伏的數十個人,如同毒蛇般盯緊了燕渡。
他們早已埋伏在此地, 一直等待著姜晞的消息。
若姜晞平安無事地歸來,他們便也會毫無聲息地離開;若姜晞的身後追著旁人, 他們便會毫不留情地將此人誅殺!
這小樹林,便是燕渡的葬身之地!
他們每一個人都好像一條不屬於這世上的冤魂,既沒有人的感情, 也沒有人的心,更沒有人的名字。
有的只是以數字為代號, 用年齡與實力排序,從一排到二十。
姜晞曾經便是他們之中的一份子,那時候的他,叫「十七」。
——他們便是與姜晞一起訓練的聖教暗衛!
姜慈雖然放姜晞去做事,但也擔心他萬一出了什麼差池,叫了暗衛過來輔佐姜晞。
見到昔日的同僚, 姜晞與其餘暗衛之間都沒有任何舊情要敘。
只有曾經告誡過姜晞,一定要好好保護他那張臉,以免教主日後膩煩了他的「一」,在看見姜晞如今混得不錯,還能命令暗衛之後, 朝姜晞輕輕眨了眨眼睛, 作為問好。
姜晞站在原地,靜靜望著燕渡。
燕渡已被暗衛緊緊包圍。
但暗衛沒有妄自行動, 因為姜晞還沒有對他們下令。
燕渡環顧四周,突然笑了:「好大的陣仗啊,不愧是魔頭手下的刀,這便是傳聞中的魔教暗衛吧?」
姜晞沒有說話,其餘人也一動不動,寂靜的空氣之中,只有燕渡的聲音迴蕩。
燕渡逐漸鬆弛下來,此時此刻,他已知道了自己的末路。
今日,也許他註定死在這裡。
但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燕渡只是想在臨死之前,與姜晞好好地聊一聊——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次面對面的說話了。
「你也是魔教暗衛吧,小西。」燕渡深深望著姜晞。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姜晞會失去過往快樂與痛苦的回憶,只留下一片空茫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