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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龍王,娶新娘!」
「心歡悅,賜吉祥!」
「祭祀禮,順成章!」
「新娘哭,禾苗長!」
「新娘笑,嗣無恙!」
「共祈福,同歡悅!」
「長樂吉祥,福壽綿長!」
隨著歌謠最後一個字的尾音落下,赤膊的男人猛地一摔,裝著少女的牢籠噗通跌入河水之中,沉沉下墜,隨著渾濁而湍急的河流,逐漸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之中……
第27章
月黑風高,夜風嚎泣。
姜晞與姜慈並未在人群之中,而是尋了個高處,漠然矗立,高高在上地俯瞰著火光爍爍、喜氣洋洋的村人,看他們將毫不抵抗的明燦丟進河水之中。
姜慈在笑,冷笑如一抹刀光在唇角泛起,帶著隱隱寒意:「愚不可及。」
他在這裡呆了三天,已感到十分疲倦,若非是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這件事又太過重大要緊,姜慈是絕不會在這樣令人作嘔的地方停留的。
姜慈從不自怨自艾,若是心中不快,勢必要發泄出來。
他雙眼猶如兩點寒星,髮絲與袍角隨著微風輕盪,如墨夜色之中,仿佛一棵筆直的青松,傲然屹立於山峰之上。
這一回,發泄怒火的目標,是山下的村民與那位大言不慚的「周大人」。
姜慈淡淡道:「姜晞,你的劍法與內功已練了一個月,叫我看看,練得如何——跟上明燦,把所有阻攔之人統統誅殺!骯髒卑鄙無恥且無能的臭蟲,絕不配出現在我的眼前,污了我的耳目。」
姜晞單膝下跪:「是……教主。」
姜慈在時,沒有人看得見姜晞,他好像並非是一個人,而是一抹影子,無聲無息地蟄伏在姜慈高大身形投射的陰影之中,沒有半點存在感。
但當姜晞出聲說話、做出行動之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會不由自主地看過去,就好似一把入鞘的鋒銳之刃,往往內斂無華,但在出鞘之時,卻會發出悠長如龍吟的劍鳴之聲!
姜晞話音已落,人已融入了夜色之中。
他一路腳不沾地,輕盈無聲似蝙蝠,悄然下了山,順著蜿蜒的河流來到拐角處。
此地幾塊大石連著半幅山麓,形成一個隱晦的夾角,距離送龍王的祭祀儀式地點不遠不近,又頗為隱蔽,作為一個曾經的暗衛,姜晞眼光毒辣,一眼便瞧出這裡是個絕佳的隱匿之地,若有人要偷梁換柱,必不會放過這裡。
因腳力強,姜晞躋身夾角上的山岩縫隙中時,湍流中掙扎的明燦尚未隨波而來。
他朝下望去,果然不出所料,兩個身穿黑衣的鬼祟男人正聚在一起,手中拿著鉤索鐮刀等物,目光一直望著河邊。
雖然都蒙著面,但姜晞只看身形便知,這些人體態健壯,骨骼高大,怎麼會是這小村子裡生出來的人?想必是今天通過暗道進入村子之中的那位「周大人」的僕從。
姜晞並不直接出手,而是暫且靜觀其變。
隨著湍急的水流上冒出一串串的氣泡,周遭的水波越來越急,健壯男人將鉤索丟進水中,繩索搖晃一下,而後猛地繃緊。
河水之中的牢籠猶如一條巨大的魚,因咬鉤而掙扎,驟然衝出水面,「哐」的一聲,重重撞在犬牙交錯的河岸。
明燦本躺在牢籠的底部,一撞之下,整個人朝側邊摔去,渾身已濕透了,髮髻早已散開,簪子與花朵也不翼而飛,烏髮濕漉漉地垂在頰邊,遮住了她的臉。
姜晞目光一凝。
他望見明燦剛剛躺過的底部竹篾,不知是被撞破了還是沒有編織完全,居然破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再看明燦手腕上的繩索,竟好似有些松垮,握成拳頭的手中仿佛捏著什麼。
「嘖,小心點!那可是周大人要的毒人,弄壞了你替她麼?」
黑暗中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幾個正在忙活的男人沒有注意太多,拿著鐮刀的男人罵了一句,拿著鉤索的男人不敢說話,只用力來回牽拽繩索。
鉤爪牢牢地抓在牢籠上,牢籠被男人一點點拉上岸,另一個男人便上前,用鐮刀重重砍了幾下,砍破了竹篾製成的門,將濕漉漉的明燦一把薅上來,探了探她的鼻息。
「沒死!走吧,將她帶去給周大人。」
兩個男人走到崖壁邊緣,在地上按了幾下,暗門倏然洞開,後方拿鉤索的男人抗抱著明燦,一個接著一個的魚貫而入。
姜晞的身體仿佛毫無重量的一片樹葉,落在鉤索男人的後背,腳跟挨著腳尖,暗門咚的一聲,幾乎是擦著他的後背關閉了。
黑暗之中,姜晞的呼吸心跳微弱幾近無,聽見前方兩個男人咕噥:
「烏漆墨黑的,也不能點個燈嗎?」
「少廢話,咱倆走那麼多次,早熟了。不熟也忍著。」
水滴落在地面,滴答,滴答,那是明燦的發梢衣衫上浸飽了水而墜滴的聲音。
明燦的頭在男人的肩膀上垂下來,幾乎與姜晞面對面。
姜晞已能感受到她輕而緩的呼吸聲,帶著濕潤而冰冷的氣息,姜晞眼前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卻莫名有一種感覺——明燦正抬起眼皮,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
雖然她表現得好像已經昏迷不醒,但一個人熟睡時的心跳呼吸,與清醒時的有些許不同,姜晞聽得一清二楚,明燦一直醒著。
腳步匆匆,姜晞一邊默記路線,一邊跟隨兩個男人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