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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慈微微閉上眼,再睜眼時,整個人雖然沒有變,但臉上的神態、眼中的神光,已截然不同。
一瞬間,姜晞瞬間暴起,在居浩渺反應不及之時,接連點中他數個穴道。
居浩渺慘遭偷襲,最後一刻,只來得及瞪著眼睛怒視姜晞,張了張嘴,就眼一閉,身子噗通軟倒在地,已是昏迷了過去。
張如菲看得吶吶,姜晞彎腰抓住居浩渺的雙手,把他拖拽在地上,一步步拖走,語氣平淡如水:「你們想必有些話要單獨說……請。」
「謝謝!」張如菲很是感激。
明燦望著張如菲,心中感慨萬千,兩人默默對視良久,不知道是誰起了頭,笑了起來,另一個也情不自禁地跟著笑,逐漸笑出了聲。
歡暢的笑聲響起許久,才終於停歇。
張如菲極溫柔地望著她,眼中噙淚,嘴角帶笑:「你自由了,明燦。再見啦。」
第33章
明燦含淚微笑,輕輕地點頭。
她不禁又想起了兒時的事。
那時候她是村子裡最調皮搗蛋的孩子,成日裡掏鳥窩、玩泥沙,曬得黑黢黢,又因為自小修煉武功,身體健壯,是當之無愧的孩子王。
一個偶然的夏日傍晚,明燦抓鳥不慎摔下來,滾進了一堆草垛里,聽見幾個人圍在一起說悄悄話,他們在說一個女孩的壞話,稱呼她為妖孽,直呼晦氣。
天不怕地不怕的明燦立刻對「妖孽」產生了興趣。
她正是貪玩又膽大包天的年紀,想要見一見「妖孽」,於是偷偷摸摸地翻牆進了村長家的院子,找了半天,滿頭大汗,也沒找見什麼「妖孽」。
正在她要放棄之時,身後有個輕柔的女聲,問她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明燦轉過頭,看見了這世上最美麗的女孩。
——銀白色的長髮,雪白如冬日冰霜的肌膚,純白色睫毛下是淡紅色猶如寶石的眼眸,手腳都是纖細的,穿著寬大的衣服,好像風一吹就要消失了。
張如菲趴在窗口邊,如小兔子一樣怯生生地望著明燦,手裡捧著一碗清水。
那一瞬間,明燦覺得,哪怕張如菲真是妖孽,要毒死自己,她也會喝下那碗水的。
張如菲身體羸弱,不能見光,外貌異於常人,幾乎從不離開家門,親人也對她不冷不熱,她沒有朋友,村人們也極其厭惡她,甚至有許多人當著她的面大聲提議將她淹死,孤獨和寂寞煎熬著她的心。
明燦身負武功絕學,卻被父親勒令不准隨便展露,只能憋悶地呆在逼仄而狹小的村子裡,心中充滿了離開山村,出去見識世間風光的渴望,卻無人能夠理解,也無處發泄。
明燦每天都來找張如菲玩兒,張如菲也認真地傾聽明燦的抱怨。
兩人從此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她們都有脫離這窒息環境的希冀,明燦拉著張如菲的手,向她承諾,自己一定會帶著她離開張家村,到外面去,從此自由自在的生活。
張如菲當時滿懷期盼地笑了,開心地用力點頭。
——自由自在地生活。
這個簡單的心愿,終於成為張如菲難以跨越的鴻溝。
但張如菲卻很開心。
這一輩子,張如菲自認為是個沒用的人,但在徹底消失之前,可以為此生唯一在乎的人做最後一件重要的事,她已心滿意足。
「再見了,明燦,你要記得想我,絕對不能忘記我。」
張如菲緊緊地抱住明燦,又輕開手,轉頭望向終於完全升起的太陽。
輝煌燦爛的陽光刺痛眼底,她的眼中已滲出了晶瑩的淚水。
在意識逐漸模糊,一點點消散的最後一刻,張如菲忍不住喃喃自語:
「太陽……真好看呀。」
……
姜慈望著太陽。
陽光溫暖而柔和,朝陽四周絢爛如燃燒的雲彩漸趨淡化,天藍色的穹宇令世間的一切都一目了然,叫人只是看著,就感到心胸開闊。
這段時間,他已太久沒有呆在白日裡了。
姜慈可以感覺到,自己身體中滯澀而不融合、屬於張如菲的那一部分,已經完全消失了,此刻的他,靈肉合一,內息在筋脈中流動,神采飛揚。
他心中大為暢快,既得到了一個好徒兒,還得到了《多情忘心大法》,更解決了身上的隱患,此刻的姜慈實在愉悅至極。
望了會兒天色,姜慈轉身離開,姜晞與明燦跟隨在他身後。
居浩渺則剛剛解開穴道,咬牙切齒地走在最後,冷冰冰的目光在姜晞後背上刮來刮去,恨不能咬下他一塊肉來。
……
此番行動大獲成功,姜晞等人離開了村子,從鎮子回到博安城,租賃了奢華的車馬,舒舒服服回歸聖教,風風光光地安葬了蔣三娘,又替張如菲立了衣冠冢。
聽說教主出門一趟,不知道從哪裡抓了個小姑娘做徒兒,聖教中人又是驚愕,又是震撼,不禁對明燦進行慘無人道的圍觀。
這樣的圍觀對於正常人而言是很惡劣的。
姜慈沒有阻止,因為他也想看看這個徒兒的能耐,只是叫姜晞看顧著些,若聖教中人做得實在過分了,便殺兩個人遏制風氣。
姜晞便找到明燦,直白地跟她說:「近些時日,教主忙於處理教中大小事物,暫時沒有空閒關注你……若有什麼必須通稟的大事,只要鬧不出人命,教主便不在意……你若要找我,隨時可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