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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兒在他手腕上蹦躂兩下:「他喜歡你的面具,每天戴著入睡,不想還給你。這些錢是他的買面具錢。」
……姜晞一時之間,居然有點不知道怎麼回應。
賀璞玉居然喜歡他的人皮面具?
姜晞腦海中浮現了「自己」穿著紙衣服,身邊漂浮著鬼火,雙手放在小腹,安然躺在棺材中,閉目休息的模樣。
他沉默片刻,誠懇地說:「何必用錢來買?面具算是我送給賀堂主的,只是希望賀堂主若無必要,莫用我的臉在旁人面前出現……」
鳥兒撲棱著翅膀飛走了:「我會轉告他!錢你收著!」
姜晞:「……」
算了,賀堂主至少給了他錢……
姜晞接受了現狀,把錢收回懷中,又回頭走進茅屋。
事已至此,先睡覺吧。
……
溫暖的陽光照進了陰暗的茅草屋。
柔和的清風吹散了沉鬱的空氣,姜晞已睜開眼,陽光之下,雙目猶如黑曜石。
他將舊被子整理好,歸還了那對已經不再畏怯,反而有些態度熱情的小夫妻,並向他們提出了告別。
在婉拒了送別與食物之後,姜晞以雙腳丈量大地,獨自一人離開了村子。
他既然來博安城時光明正大地來,離開博安城時也要光明正大地走。
今日白天的博安城氣氛森嚴肅穆,數個身穿甲冑、佩戴武器的兵卒結成隊伍,在街道上巡邏,目光如電。
往日裡本該出攤的商販,此刻也沒了蹤影,只有一兩個大酒樓還開著,但也人跡寥寥。
有些繁華些的地段,地面上濕漉漉的,青石磚的縫隙之中有洗不去的暗紅色污漬,空氣中漂浮著一層很淡的血腥味。
行人也頗為緊張,一戶戶人家彼此結伴,不敢有人單獨行動,姜晞走到城門口,看見排了老長的隊伍,這些都是要出城的百姓。
城門上有一隊弓箭手整裝待發,目光如電地掃射著排隊的人群,門口的守衛從兩個人換成了十個人,各自列陣成橫排,都體格強健、神完氣足,與先前見過的有些懶散的門衛截然不同。
姜晞想了想,老老實實排上隊,跟著隊伍一點點往外磨。
他發現秦王居然出現在博安城時,就有這樣的預感了……果不其然,今日白天,那些在街道上肆虐的「蛇頭」的人,已經全部消失不見,不知是死了,還是被抓了。
昨晚他安安分分地睡覺,在他睡覺時,朝廷的人已經接管並解決了一切。
身後有幾個要出門的人家正在排隊,他們細微的低聲交談傳入了姜晞的耳中。
「父親,今日這是怎麼了?我們為什麼要走?」
「沒見到那些富戶人家的門口都守了人麼?朝廷來人,將『蛇窩』搗毀,救出不少拐賣了的人,還搜出不少的弓弩盔甲,馬上就要再進行一次極大的搜尋了。」
「朝廷搗毀了『蛇窩』?這不是好事嗎?他們前幾日藉口找人,挨家挨戶地踹開門鎖,強行擄走了好多的女人孩子,連家裡的糧食錢財也要搶奪,實在太可恨了!若非官府出手,妹妹也回不到家裡。若是留下,能不能拿回我們的錢財?」
「唉,傻孩子,匪過如梳,兵過如篦。今日再不走,明日就走不了了!別說拿回自己的錢,能保命就已萬幸。你沒看見昨日裡殺了多少人嗎?」
他們的聲音低了下去,最後只餘一聲嘆息。
等待足足一刻鐘,終於到了姜晞。
守門兵卒上下打量他,問:「姓名?籍貫?家世背景?」
姜晞老老實實地說:「呂西,籍貫是……」
話音未落,守門兵卒一揮手:「你就是『笑口常開』燕渡叮囑我們的那個『呂西』?走吧走吧!」
姜晞頓了一下,咽下了剩下的話,眨了眨眼:「……多謝。」
他跨步走過兩邊圍攏的兵卒,一步步離開了博安城。
現在,是時候回去復命了。
這樣思考著的姜晞,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博安城,腦海中浮現了燕渡溫暖的笑臉……欺騙和隱瞞,換來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
姜晞分辨不出,也不願去想,他的心平靜如一池靜水,偶爾會思考得深入時,他本能地感到危險,會遏制想法,告誡自己,此刻已過得足夠好,不必再尋求更多。
——他不是呂西,不是林二郎,只是姜晞。
姜慈的姜,姜慈賜名的晞。
這個名字,豈不是比做暗衛時,被稱呼的「十七」好聽得多?
不貪婪,才會沒有失望,才能獲得安心。
姜晞的神色淡淡的,他垂下眼,轉過頭,再也沒有遲疑地朝聖教的方向走去。
第46章
風和日麗, 鳥語花香。
姜慈剛剛睡醒,迷糊中本能地將手伸向旁邊,沒有摸到預料中肌肉精壯、體溫卻有些涼的身體, 只摸了個空。
姜慈本能睜開眼,望見空蕩蕩的床畔,才突然想起, 自己給了姜晞一個任務,他已離開了自己, 去博安城了。
哪怕姜晞已經去了不短的時間,姜慈卻也仍然不能習慣身邊沒有人陪伴入眠的滋味。
獨守空房這麼久,姜晞的人卻不見蹤影, 這樣簡單的任務,為何會拖延到現在?
姜慈越想越生氣, 這些日子,沒有姜晞給他穿衣暖床、端茶倒水,他只能自己幹活,有一次不慎被茶水濺濕衣領,氣得把桌子都打碎了——姜晞為什麼還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