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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晞低頭稱是。
姜慈看他如木頭般直愣愣站著,突然道:「過來,給我更衣綰髮。」
之前,教主不是不叫他做這些密切的事情嗎……?
姜晞有點困惑,但很順從:「是……」
半跪下來,替姜慈穿了鞋,又起身,將外衣披在姜慈的身上,仔細地整理了腰帶和領口,做這一切的時候,他不得不與姜慈的身體貼得很近,感受得到姜慈的心跳與呼吸。
姜慈半閉著眼,伸直了手,舒舒服服地被姜晞伺候著,手輕輕搭在姜晞的肩膀上,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他的頸側皮膚,有些讓人發癢。
穿好了衣服,姜慈從床邊起身,坐在了桌子旁的凳子上,姜晞繞到他身後,手指穿過漆黑而順滑的長髮,如雲堆霧的漆黑長髮像是一匹綢緞般,涼絲絲的,在姜晞稍顯笨拙的梳理下束在簡素的髮帶中。
姜慈摸了下鬢邊,嗤笑一聲:「這樣的手藝連我也比不上,日後多練。」
話雖如此,姜慈倒沒有拆去挽起的頭髮。
姜晞緩慢地眨眼:「是……教主,飯食已經上來了……您要吃一些嗎?」
姜慈瞥一眼盤中簡陋的飯菜,眉頭一皺,面露不快之色,但也沒有什麼可挑剔的,只能輕哼一聲:「罷了,吃吧,吃完了飯再去做事。」
姜晞應一聲,去院子裡打了水倒入盆中,先清洗了水盆,再自己淨手,最後才端著盛滿清水的盆子回到屋子裡,請姜慈淨手。
一路走來,雖然有帷幕遮擋,但對愛潔的姜慈而言,已經算得上風塵僕僕,只是為了治病,強自忍耐罷了。
姜慈洗了手,又擦了臉,坐在桌子邊一動不動。
姜晞潑了洗手水,親自檢查了飯菜、餐具,又自己先每樣嘗了一些,運轉內功心法,確定沒有問題,才將飯碗還給姜慈:「教主,請用……」
姜慈這才開始動筷子。
姜晞很快吃完了飯,看姜慈慢條斯理地吃飯擦嘴,恭敬地等待在一邊。
「走吧,去見一見姓明的那戶人家。」
……
黑夜。
墨汁般的黑夜,將整個村子吞噬。
村人沒有燭火照亮深沉的夜,一切罪孽與污穢被隱匿在這深邃的黑夜中。
姜晞與姜慈已來到了姓明的那一家母女的住處。
姜晞無聲無息地闖入屋子,裡面只有兩個女人,她們一起躺在床上,互相依偎,仿佛彼此就是人生唯一的希望。
她們兩人睡得很沉,姜晞將整個屋子籠統地搜尋了一遍,也沒能找到什麼武功秘籍,或是隱藏起來的機關暗道,便直接從內部打開正門,請姜慈大大方方地進入。
姜慈進入屋內,腳步聲毫無遮掩,立刻驚動了床榻上的人。
其中那個蓬頭垢面、髒兮兮的少女正要張嘴尖叫,黑影一閃,身上穴道便被姜晞點了一遍,她旁邊的女人便一聲不吭地死死抱住了少女,把她整個人往懷裡按,恐懼地看著姜慈,一聲不吭。
「我們長話短說,直截了當地來吧。」姜慈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們,朝姜晞抬了抬下巴,「去,把燈點上,讓她們看見我。」
姜晞找了找,這裡有燈,也有一點油,是逢年過節才捨得點起來的,他用隨身的火摺子點燃了燈,放在屋子裡,昏暗的燈光雖然不能照亮整間屋子,卻足夠讓兩個女人看清姜慈。
姜慈一雙眼睛突然變得極其深邃,仿佛是一個黑洞,能夠吸走旁人的魂靈,他看著年邁的女人,緩緩道:「你是誰?」
年邁的女人本壓抑著顫抖,此時此刻,神情卻突然呆滯起來,身體也一動不能動了,呆呆地看著姜慈:「我是蔣三娘。」
姜晞知道,這是教主的《移魂攝心》,一門極其奇特的武功……會這門武功的人,若是與武功不如自己的人對視,旁人便會問什麼答什麼。
但這門武功有一個極其可怕的弊端。
若是被詢問的人武功比詢問者更高,或者對方有專門抵禦類似武功的修行法門,那情況便會反過來……被詢問的人問什麼,詢問的人都必須回答。
因此,教主才幾乎不使用這門功法。
既是擔心依賴《移魂攝心》有礙《天魔焚心大法》的進益,也是擔心碰到了深藏不漏的武林中人,陰溝裡翻船……但眼前的兩個人都是普通人,想必不會有那樣的問題。
姜慈:「你知不知道《多情忘心大法》?」
蔣三娘:「不知道。」
姜慈眉頭微皺:「對於你的丈夫,你知道什麼?」
蔣三娘:「他很愛我,也很老早就死了,可惜他死得早,不然村子裡誰敢欺負我們娘倆!」
姜慈:「為什麼你的丈夫還活著,其他人就不敢欺負你們?」
蔣三娘:「我丈夫的力氣大得很,曾經有一頭熊跑到了村門口,他一個人就徒手殺死了熊。」
姜慈眯起眼,懷疑她的丈夫會武功,甚至是內功:「你的丈夫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行為?比如盤坐在床鋪上,或者身體一時溫暖,一時寒冷?」
蔣三娘:「沒有。」
姜慈:「你丈夫的遺物在哪裡?」
蔣三娘:「我丈夫沒有遺物,他死的時候,是溺死的。」
姜慈揚起眉梢:「溺死?」
蔣三娘的臉上露出一絲本能的恐懼:「不錯,他是溺死在床上的!晚上睡覺時,他人還好好的,第二天醒來,他渾身濕透了,口鼻里全是水,閉著眼睛躺在我身邊——他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