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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晞已昏睡過去,姜慈坐在床邊,握著姜晞的手,輕輕摩挲著,將它一點點捂暖。
不知什麼時候,姜晞的手終於暖了,姜慈抬頭朝窗戶瞥了一眼,陽光透入屋內,鳥雀啾喳,客棧外傳來逐漸熱鬧的人聲……天亮了。
姜慈有些恍惚,時間居然過得如此之快?
……
姜晞睜眼時,腹部傳來微涼的觸感,他朝下掃了一眼,發現姜慈正在為他包紮傷口,重新敷藥。
手法雖有些生疏,卻並不會粗手笨腳,弄得人痛苦不堪。
仔細看去,有些地方的細節,竟然與姜晞為自己包紮時別無二致。
原來教主的包紮是剛剛才學他的……姜晞明悟。
察覺姜晞的呼吸與心跳已經改變,姜慈卻沒有抬頭,等完全包紮完畢了,才心滿意足地直起身子,唇角彎起,帶著稍顯得意的微笑看著姜晞:「如何?不痛吧。」
姜晞點點頭,他手指微微蜷曲,仍能感到些許溫熱,在他甦醒之前,姜慈便一直握著他的手。
也許姜慈比他預料的,喜歡他更多一點?
姜晞已懶得多去思考。
姜慈在他心中的印象,仍然是那個稍有不如意,便會勃然大怒,大打出手,責罰如喝水,不允許任何人質疑的強硬形象。
只是現在姜晞順著他、作為愛侶逢迎他、作為床伴滿足他,姜慈才會露出溫和的表情。
若有一日,姜晞無意間忤逆了他、違背了他的意願,也必定會陷入比當初食水不進的囚禁更悽慘的境地。
姜晞:「今日午時,應當是我去參與比武的時候了……多謝你幫我敷藥。」
姜慈以帕子擦手,略有些不贊同地皺眉:「你受傷了,怎麼上場?什麼比武大賽,我看不過是姓李的老匹夫在作秀罷了,他真要把位置給旁人,正如賭博出老千,還不是想選誰就選誰?」
姜晞沉默片刻:「你一直教導我的武功,若我真能優勝,也算為你臉上爭光……」
姜慈搖頭:「我何須如此才能證明自己?你受傷不輕,好好歇著吧。」
姜晞垂下眼,最後再爭取了一下:「若收買之人所說不差,我的對手並不強,勝算可能不小……」
姜慈仍是搖頭,已有些不耐煩:「你既然傷了,就好好養著。」
姜晞知道,姜慈的耐心已經耗光,便不再說話:「是。」
姜慈說完了,才後知後覺,自己是否有些過於嚴厲?遲疑片刻,才緩緩道:「若你想要出去,也非是不行?只是我太擔心你——你可要再去比武?」
姜晞淡淡道:「我在屋子裡休息就好。」
姜慈仔細打量姜晞的臉,試圖從他的表情中尋找到一絲不情願,試探問道:「你當真願意麼?」
姜晞嘴角輕輕牽起,露出一點很淡的笑意:「你關心我,我明白的……也願意的。」
姜慈於是放下心,抓住姜晞的手:「等你傷好了,做什麼都好,我陪著你,如何?」
姜晞點頭,神色沉靜如水。
兩人其實沒有什麼話說。姜晞寡言,姜慈也是一個很擅長與他人交談的人——他更擅長威逼利誘、懲罰決斷。
他們兩個人,除了交|媾,抑或姜慈批閱文書,姜晞在旁邊觀看之外,若姜晞不主動提起話頭,兩人竟沒有旁的事可做了。
姜晞疲憊不堪,不想說話,便借著傷勢閉上了眼。
一時之間,空氣靜了下來。
姜慈叫人送來吃食,打破寂靜,又細細叮囑了姜晞幾句,叫他好生休養,得到了溫馴的回答,便不尷不尬道:「既如此,我去看比武了,你要什麼,只管喚人來侍候就是。」
姜晞點頭,他陷在被褥里,解開了頭髮,看起來頗為乖巧。
姜慈深深望著他,正欲出門,門外突然傳來一個柔婉的女聲:「請教主安,屬下前來拜會。」
——這聲音不是別人,正是林神醫。
姜慈一怔,解開床鋪帷幔,層疊紗帳垂下來,遮蓋住了姜晞的身影。
他知道,若非有大事急事,林神醫是絕不會來找他的,只是現在並非每月服用丹藥的時間,林神醫那裡,又能有什麼大事?
「請進。」
林神醫緩緩走入屋內,反手關上門,沒走兩步便跪在了地上。
姜慈眉頭挑起:「林神醫這是做什麼?」
林神醫穿一襲比平常素淡多的衣裳,頭上也沒什麼簪子髮飾,只插了一朵淺粉色的絹花,頗有一種「脫簪待罪」的情狀,看得姜慈一頭霧水。
「屬下做錯了事,還望教主責罰!」林神醫話語之中,也格外沉重。
姜慈微眯著眼:「你做錯了什麼事?」
林神醫抿緊嘴唇,片刻之後,才小心翼翼道:「我……我救了燕渡的性命,沒有叫他死。」
「……」
帷帳之後,原本閉眼休息的姜晞,突然睜開了眼,黑如深淵的眸子中亮起一抹難以置信的微光。
「什麼?」姜慈也詫異至極,「燕渡沒死?這是什麼情況,你一五一十地細說!」
林神醫深吸一口氣,不敢抬頭,聲音低低地道:「屬下這些時日,在博安城易容診療各個病患,昨日恰好便在『安齊仙』醫館坐診,夜傍時分,來了兩個病患,一個後腦受傷,一個心口中了一劍。」
姜慈唔了一聲:「燕渡便是那個心口中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