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金錢果然是恐懼最好的良藥,二狗子打著哆嗦,聲音壓得低低的,一邊環顧四周,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一邊小聲給姜晞說村子裡的河龍王。
「後來還是村長聚齊大伙兒,給河龍王上了香,晚上託夢聽河龍王說,每個月上繳糧食和肉,每年送一個女人做河龍王的新娘便足夠了,否則,河龍王發威,降下懲罰,村子裡的大小伙兒都得死!」
「你們……就給了?」姜晞問。
「是啊,不然我們怎麼辦?我們也是沒法子啊,總不能讓幾百個好小伙子都去死吧?」
二狗子理唉聲嘆氣,「日子真是越過越難受!今年的送龍王沒有完成,河龍王託夢村長,要再來一次,還有三天就到送龍王的日子,人還沒有選好,這可咋整!」
正在這時,他們途徑一處茅屋,屋子裡突然傳出一聲悽厲的女人嚎叫,猶如怨鬼般充滿了怨毒與憎恨。
二狗子嚇了一跳,大罵起來:「瘸婆娘,別讓你的瘋女兒亂嚷,驚嚇了老爺們怎麼辦!」
張如菲突然站定了,一動不動。
姜晞看過去,張如菲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姜晞的小臂,手指用力到顫抖發白。
姜晞眨眨眼,問:「裡面的人是誰?」
「一戶外姓人,姓明,男人死了,就剩個女人,還是個瘸子,生了個女兒倒是好看,可惜送龍王那天,非要跟著村長的女兒逃跑,結果一個死了,另一個就瘋了,不但吃土,整日裡痴痴顛顛的,還咬人!」
二狗子一臉嫌惡,又夾雜可惜。
「我想摸她,給我一塊肉差點咬下來!大伙兒要制住她,瘸婆娘就拿著鋤頭髮瘋,只好讓她把人帶回了家,就這樣,還日日的嚎,真是瘋了。當初要是不逃跑,也沒有今日這一遭!」
想必這屋子裡的「瘋女人」就是明燦了……
河龍王不會要瘋癲咬人的女人,明燦的母親又拼了命地保護她,這才讓明燦雖然被捉了回來,卻也保住了性命……
姜晞感到小臂上的手指越抓越緊,指甲已陷入了肉里。
用著姜慈身體的張如菲沉默矗立,仿佛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感知不了,手指的溫度一點點冷卻,分明是艷陽天,指尖卻寒冷如冰。
姜晞雖然不能理解她的感情,卻知道,她現在一定十分混亂。
張如菲與姜晞他們合作,要求的條件非常直接,若明燦還活著,便給她錢,帶她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讓她過上安寧的生活;若她死了,便殺了殺死她的人。
但現在,明燦沒有死,卻瘋了。
瘋子怎麼過上安寧的生活?沒有人殺了瘋子,又要向誰報復?
「兩位老爺,再走一段就是墳地了,咱們是走還是?」二狗子見兩人站住不動,小心翼翼地問。
姜晞看向張如菲。
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正在姜晞思考的關頭,他小臂上的手指,一點點地鬆開了。
帷幕下,張如菲的臉模糊在一片朦朧的白色之後,她第一次開口說話,發出了姜慈的聲音,低沉而冷漠。
「……繼續走吧。」
第15章
張如菲說完話後,再也不吭一聲。
姜晞跟著二狗子在墳地里轉了一圈,找到了假扮身份的祖墳,簡陋的墳堆插著寫了名字的石塊,已經在風吹日曬下鏽蝕了。
這還是因為張恆的父親做了官,已經修過一次的,在墳場裡屬於最好的那一類,差一些的,甚至連寫了名字的木牌也沒有,往地下一埋,誰也不知道誰,後嗣就糊弄著胡亂祭拜。
姜晞做戲做全套,親自把墳堆上的雜草清理了一下,轉頭看向張如菲,裝作低聲交談了幾句的模樣,對二狗子道:「我們公子說回頭找人遷墳,在人到這裡前先暫住幾日……這裡有什麼空屋子?」
二狗子試探著推銷:「老爺們,我的房間就在不遠處,您二位要是不嫌棄——」
他話音未落,一個爽朗的男聲便突然插話:「兩位老爺怎麼會住那麼簡陋的屋子?張家村好房子沒有幾間,若老爺不嫌棄,我們家還有幾間空屋。」
姜晞早已發現此人,但他既然要裝作武功粗淺,只有兩把子力氣的普通人,便不會在細節上露餡兒,聽見聲音才轉過身去,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正朝這裡走來。
他五官端正,腳步沉穩,對姜晞燦爛一笑,雙手抱拳行了一禮,光憑面相就比二狗子高了不止一個台階,令人心生好感。
二狗子低下頭,嘴裡嘟噥著罵了一聲「什麼好事都是你們家的」,卻不敢跟年輕人直接對著幹,畏畏縮縮地往後退了兩步。
姜晞也抱拳回禮:「這位閣下是……?」
「叫我張如恆就好,張家村的村長是我父親。」年輕人咧嘴一笑,「方才聽見了閣下的話,貿然開口,希望公子和這位仁兄不要見怪。」
他與張如菲一樣,談吐文雅有禮,取名方式也差不多,看來是張如菲的兄長之一了……
他行走的步伐……有著粗淺的內力,想必也練過武……
姜晞心裡想著,嘴上客氣:「怎麼會……閣下能幫我們,感謝還來不及。」
他取出一吊錢,正欲遞給張如恆,卻被後者直接推辭:「不必!這位公子的父親是我們村子出來的人,這位公子也就是我們的兄弟,我怎麼能要錢呢?只要公子能滿足心愿,我們便沒有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