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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婦低頭:「是!」
周嬌娥想了想,又道:「去城郊外的墓地,在一塊名叫『阿玉』的墓碑邊,放一碗半生半熟的糙米飯,裡頭插三支不點燃的香,中間的香從中折斷。切記,碗要選有三個豁口的。」
農婦雖然不清楚為什麼要這樣做,但多年為周嬌娥做事,早已習慣了只做不問,溫順道:「是,屬下一定辦好。」
「除此之外,我還能想什麼法子……?」
周嬌娥自言自語。忽然,她腦海中閃過了先前李不屈的家人全部消失在書房之中的情況,想必那書房一定有什麼隱秘的機關,若是可能從中找出些蛛絲馬跡,也許只有那裡。
退一步講,哪怕找不到幫助教主的蛛絲馬跡,找到了李不屈的家人,無論是殺了他們祭旗,為教主報仇,還是從他們口中得知一些隱秘的事情,都是好的。
周嬌娥實在閒不住,立刻披上斗篷。
此刻的牧康城正是秦王與李不屈的地盤,周嬌娥救姜慈雖然要緊,卻也得顧忌自己的安危,離開之後,去鄰近的城池隱蔽待命,再同時聯絡聖教與牧康城裡的眼線,才是最好的辦法。
周嬌娥一頭扎進了黑暗而冰冷的雨幕,匆匆鑽進一輛看似裝滿了鼓囊物什的小小驢車。
駕車的人騎在驢上,戴著斗笠,看起來就像最普通、最尋常的賣貨人。他一甩鞭梢,馬兒輕嘶,車子緩緩行駛。
片刻之後,嫻熟地避開幾個官兵巡邏哨點,穿過泥濘的道路,頂著轟隆作響的雷霆與劈頭蓋臉的暴雨,來到了一個小小的池塘邊。
驢車順著粗略搭建的橋樑前進,剛剛行至橋中央,車輪下的木板與石塊突然破碎坍塌,轟然倒下!
「啊!」車夫的喉嚨里發出了短促而尖銳的叫聲。
驢車、橋樑、車夫,已被池塘黑而深的淤泥吞沒,而在他們消失的那一刻,池塘的淤泥之中,躍出了七個身穿服帖黑衣,佩刀帶劍,蒙面不語的刺客。
這七人二話不說,拔出武器,七把刀對準驢車下沉的位置,狠狠砍去!
第77章
滴答, 滴答。
姜晞的臉頰邊突然一冷,他本能觸摸一下,抬起頭來, 額上又落下幾滴冰冷的水珠。
下雨了。
最糟糕的情況……
姜慈也意識到了,他勉力站起,手腳傷口劇痛, 卻也咬緊牙關強忍,只是帶著點憂慮皺起眉頭:
「這深澗里還有水潭, 若是水漲上來,可能會淹沒周遭,我們得找個高一些的地方以防萬一。若能找到什麼洞窟就好了。」
姜晞此刻沒有內力, 無法在夜間清晰視物,姜慈便慢慢將身上的外衣脫下來, 罩在他的身上,低聲道:
「去找個能遮雨的地方避一避——我看旁邊那塊凸起的石頭還行。來,拉住我的手,我帶你去。」
姜晞點頭,握住了姜慈伸來的手,只感覺整個人都被籠罩在溫暖而帶有血腥味的包裹中。
他跟著姜慈刻意放慢的腳步, 摸黑一點點往前走,又在姜慈手掌的按壓、語言的指導中彎下腰,蜷曲在一塊略微凸起的岩石下,作為遮蔽。
姜晞等了片刻,沒等到姜慈也鑽進來, 不由有些困惑。
伸手撫摸了幾下周圍, 才意識到這快地方並不算大,若是一個人蜷縮著, 還可以勉強呆住,若兩個人,恐怕是待不了的。
一時之間,姜晞心情不由有些複雜,既為了姜慈的體貼而驚訝,又為了這份過頭的體貼而迷茫——他總覺得已成為廢人的自己,實在不配得到如此體貼備至的照顧。
沉默幾秒,姜晞緩緩道:「教主,你不來麼?你受了傷,最好不要淋雨。」
「不必在意,我給你什麼,你受著就是了。」姜慈的聲音帶著一絲被水汽浸潤的模糊濕意,「你若想不明白,就不要想,儘管享受。沒人會討厭自己活得更舒服。」
——這點姜晞確實不能反駁。
他乾脆也不問了,把頭埋進環抱的臂彎,享受姜慈給予自己的庇護。
風雨越來越大,濕淋淋的水汽瀰漫開來,寒意浸入骨髓,姜晞開始難以自抑地發抖。
空氣中瀰漫著夾雜濕潤水汽的草木氣味,混著一絲腥臭的血與肉的味道,夾雜土腥味,令人幾欲作嘔。
雨珠從起初的淅淅瀝瀝,變成轟隆作響,密集的雨幕潑灑在天地間,深澗猶如一隻小小的袋子,不停積蓄著雨水,哪怕有遮蔽的地方,姜晞也感到自己的周身被打濕了許多。
狂風呼嘯,在山谷間迴蕩,猶如惡鬼哀嚎。
雨水突然從邊緣漏出,撲濺了姜晞一臉,他本能側過臉頰躲避,身體也略微傾瀉了一些,肩膀突然觸碰到了什麼濕潤而冰冷的東西。
「怎麼了?」姜慈模糊的聲音從外傳來。
這時候,姜晞才意識到,他方才碰到的,不是別的,而是姜慈。
——姜慈居然一直站在凸起岩石的一側,以受傷頗重的身體,為姜晞阻擋傾瀉而來的暴雨!
這雨比姜晞想像中要大,姜慈也比他想像中……更令人難以理解。
愛情難道真的能讓一個人徹底面目全非,變成另一個人?
姜晞心中頗為震撼,一時啞口無言。
姜慈意識到了什麼,身體輕輕轉動,姜晞旁邊飛濺而來的暴雨突然變小了許多——姜慈換了個位置,繼續替姜晞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