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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默契地掠過了某些令人不快的阻礙,將肉刺般的矛盾輕輕揭過。
也許未來,隱患會化作刀刃,刺入彼此的身心,傷害折磨著他們,但至少此時此刻,兩人已無聲地達成和解。
姜晞稍微用力,喀嚓掙斷了手肘與膝彎的鎖扣,卻沒有處理脖頸上的,反倒扯下一段窗幔,揉搓著穿入頸間環扣之中,快速系成一個結,將簡易「繩索」的另一頭,塞進了姜慈的手心。
姜慈下意識抓緊了手中的「繩索」。
姜晞握住姜慈的肩膀用力地翻過去,讓姜慈趴在了他一直躺著的、猶帶溫熱體溫的床榻上。
而後,姜晞伏在了姜慈的後背上,手掌順著腰側撫摸,撕裂了指尖觸及的所有光滑的綢緞與柔軟的棉布,鋒銳的牙齒不留情面地重重咬住姜慈的後頸,進入了他。
黑暗中,姜慈發出了似是痛苦,似是愉悅的呻|吟,卻本能地死死攥緊「繩索」,直到指節發痛,也不肯稍微放鬆。
……
昏天黑地,不分時間。
姜晞再次醒來時,已感到有光透過眼皮,屋子裡終於點了燈。
因長時間沒有接觸光,姜晞感到光芒刺目,哪怕閉著眼,也有生理性的眼淚順著眼皮滲出來,在臉頰上流淌。
一隻溫熱的手替他輕輕揩去眼淚。
姜慈的身體一直緊貼著姜晞,點了燈後也沒有離開,兩人親密無間地依偎在一起。
在他們之間,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已悄然變化了。
姜晞閉著眼,暫時不能視物,但不妨礙他說話,非常直接地開始匯報自己的任務:「教主,此番探查,已確定燕渡所在的『歡喜門』與朝廷有關,『百祿門』正是朝廷在江湖上的化身。」
說罷,他將自己一路走來的經歷,除了與燕渡一起睡覺、洗澡不談,其餘都說了出來。
姜慈神色懶洋洋地聽著,等姜晞說完,才用指腹按壓他略微皸裂、有些破皮的乾燥唇瓣,笑著問:「我知曉了。你渴不渴、餓不餓?」
舌尖蹭過唇瓣,也蹭過了姜慈的指尖,姜晞神色如常地點頭:「是。……你要餵我喝水嗎?」
姜慈一怔,而後啞然失笑:「好啊,原先是你一直侍候我,也叫你享受享受我的侍候才好。」
他起身去端桌子上的水杯,姜晞跟著他爬起來,無聲無息貼在他身後,兩人走到桌邊,姜慈端著杯子餵到姜晞嘴邊,姜晞張嘴喝光了茶水,又舔舐著乾燥的嘴唇,平靜地看向姜慈。
「……不夠。」
姜慈眼神一閃,唇角笑意加深:「那便多喝一些。」
又餵了好幾杯,姜晞的喉嚨才勉強不算乾涸,他在下一杯遞過來時抬起手,接過了茶杯,送到姜慈臉頰旁——姜慈也喊了很久,嗓子也幹了。
兩人互相解渴,又一起坐在了桌子後。
姜慈開始查看手中的文書,折磨姜晞的這段日子,他自己也並不好過,完全沒有心思批閱文書,因此堆積的文書已經在桌子上壘成了小山。
姜慈一邊做事,姜晞就在一邊犯困打瞌睡,他沒有再恭恭敬敬地站在姜慈的身後,而是默默靠在姜慈寬厚的肩背上。
如瀑青絲已將肩頸與後背遮蓋,也遮蓋了姜慈頸後那圈滲血淤青、腫脹至極的齒印。
恐怕姜晞是姜慈這輩子,惟一一個心甘情願讓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跡,還不願敷藥緩解痛楚的人。
姜晞多日沒有吃喝,又狠狠地幹了活,現在非常睏倦疲憊,不知不覺間,已貼著姜慈沉沉睡去。
姜慈落筆更輕,動作更柔,生怕行動得太快了,讓睡著的姜晞驚醒。
他心中柔情萬千,幾乎骨肉酥軟,哪怕知曉姜晞其實對他並無多少真情,卻也為冷若冰霜的緘默肅穆之人,在自己面前放下一切防備,安然依賴他的姿態所蠱惑。
只要姜晞永遠待在他的身邊,姜慈的心就一直穩定。
哪怕這份安定只是建立在搖搖欲墜廢墟上的危樓,但在它坍塌之前,也足夠令姜慈胸中沸騰的灼燒之火,略安靜些。
這份怡人的靜謐持續到門口的守衛傳來通報為止。
「教主,『梅』天王有要事稟告。」
姜慈眉頭一皺,肩膀上的重量已經消失,姜晞已經醒來,身體雖還挨著,姿態卻也不復先前的放鬆隨意,而是盤膝立起,將身上寬鬆的衣裳整理了一番。
周嬌娥若是沒有重要的事情,是絕不會擅自過來打擾的,姜慈雖有些不滿,卻也能夠諒解:「叫她進來吧。」
周嬌娥緩緩走入浮光樓,步履有些急促凌亂。
哪怕急促凌亂,她仍然美麗得驚人。
一進門,周嬌娥立刻從袖中取出了一份文書,放在了案幾之上,薄紗帷幕後的嘴唇輕動,聲音嬌軟如綿,語氣卻很嚴肅:
「教主,出大事了。」
姜慈垂著眼翻開文書,看了個開頭,心中瞭然,道:「李不屈那老東西要開武林大會,給自己的李家莊找個繼承人,這豈不是很正常的事?你我早已知曉了。」
周嬌娥深吸一口氣:「不止如此,教主。」
姜慈一目十行,目光左右快速掃過,越看表情越凝重,最後直勾勾停在一處字跡上,眉目間浮現出驚怒交加、不可置信的神色。
「李不屈開辦武林大會,昭告全天下的江湖人,若是有人能夠優勝,不但可以成為李家莊的領誓人,接管李不屈所有的勢力與錢財權勢,還能獲得一樣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