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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在不著痕跡、潛移默化地在燕渡的腦海中根植了一個念頭——「蛇頭」此人其實不足為懼。
一路上的殺戮實在太順利,以至於燕渡此刻終於栽了個大跟頭!
「蛇頭」的手已扣下了弩機。
嗡嗡嗡!
弓弦震顫,特地做出彎鉤形狀的精鐵箭頭本沉重無比,此刻卻被巨大的力量推動,一連三發箭矢,皆都射向空中騰挪的燕渡。
燕渡深吸一口氣,一拳打向身下瓦片,拳頭迸裂出血,手指骨骼斷裂,但也藉助反震之力陡然倒翻身形,如倒掛金鉤一般,抬腳踢向兩枚箭矢,隨著咔嚓兩聲,箭矢已被凌空踢成兩截。
第三支箭矢撲面而來,燕渡拼命扭轉身形,箭矢擦過他的側腹,帶出一股飈飛的鮮血。
燕渡用幾根手指的代價,換取了自身不被弩箭射中。
但他的身子已控制不住重心,狠狠地摔在屋頂上,伴隨著瓦片碎裂的密密麻麻聲響,燕渡翻滾著跌落在狹窄的縫隙之中。
點點血痕猶如刺目的硃筆,在牆壁與屋頂上勾畫。
「蛇頭」已捕捉不到燕渡的身形,不過無妨,因為此時此刻,他拖延住了燕渡,讓自己的下屬有時間衝過來圍攏住這裡,挖地三尺地搜尋燕渡的身影。
「歡喜門」的大俠啊,那是泥里打滾的下三濫們這輩子衣角都摸不到的存在,尤其是燕渡這樣威名赫赫的高人,此番卻中了「蛇頭」的奸計,若是能將燕渡誅殺,恐怕「蛇頭」自此之後,在江湖上便大大地出名了!
「嘿嘿……呵呵呵……」「蛇頭」越想越開心,忍不住笑出一口黃黑的爛牙。
步步為營、如履薄冰,死了幾百個得力的下屬,被搗毀了七、八個堆著人牲的窩點,從一個城追趕著攆到了另一個城,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似的東躲西藏,「蛇頭」與燕渡早已是彌天大仇,彼此不死不休了!
殺了燕渡!殺了他!
「蛇頭」呼哧喘著粗氣,只感覺此刻身心無比舒暢,快活至極。
門戶洞開,一群下屬呼啦啦擠進屋子裡,對著「蛇頭」七嘴八舌地關懷起來,「蛇頭」大刺刺坐在椅子上,吼道:「去!給我找兩個……不,四個女人來!今晚老子要玩個爽!」
「是!」屬下喊得震天響。
「蛇頭」獰笑:「全城的人都給老子動起來!把姓燕的抓出來,老子要一片片剮了他的肉,把他的皮剝下來當屁股墊子!」
屬下們也是一個個激動不已,「是!!」
「蛇頭」滿面紅光,睥睨天下,哈哈大笑,隨意揮了揮手:「行了,下去吧,務必好好地找。」
砰!
正在眾人要應答之時,隨著一聲悶響,「蛇頭」的腦袋爆裂開來,鮮血尚未噴涌而出的那一瞬間,眾人看清了從窗外進入屋內,無情揮下拳頭的燕渡。
燕渡居然壓根沒有離開,他一直靜悄悄地蟄伏,等待「蛇頭」鬆懈的那一瞬間!
眾人只覺得一股寒意從頭貫穿到腳,人群之中,手持弩箭的幾個人本能抬起手,一簇簇利箭紛至沓來。
嗖嗖嗖!
燕渡的身影模糊了一瞬間,七枚箭矢穿過他的虛影,只有一枚格外狠辣的釘在了他的身上。
燕渡已憑藉「咫尺天涯」消失無蹤。
「蛇頭」的眾多下屬們,望著「蛇頭」悽慘的屍體,面面相覷,不知所措,正在這時,有個瓮聲瓮氣的聲音突然喊道:
「燕渡殺了『蛇頭』,誰殺了燕渡替『蛇頭』報仇,誰就是新的『蛇頭』!」
這句話仿佛是點燃柴薪的火焰,眾人炸開了鍋,一窩蜂的要尋找燕渡的下落。
都是刀口舔血的兇徒,怕死的不會做販人這等遺毒後代的惡事,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壞得腳底流膿、手上生瘡,怕個什麼?
再說了,看燕渡那副模樣,要了他的命,也許並非是不可能之事。
滿城為了權利與金錢的瘋子都瘋狂地搜尋大街小巷,粗暴地砸開每一個屋門,翻箱倒櫃地找尋燕渡的下落,猶如鋪天蓋地的蝗蟲,肆無忌憚地噬咬著眼前的一切。
這一晚,博安城幾乎燈火通明,無人入眠。
而在所有人離開屋子之後,空曠的小巷深處,一根斜斜伸出的枝幹上,與黑夜融為一體的黑色羽毛的鳥兒理了理自己的翎毛,嘴巴張開,發出了瓮聲瓮氣的聲音:
「抓住燕渡,別讓他跑了!別讓他跑了!」
鳥兒張開翅膀,撲騰著飛入天空,那雙黑豆一樣的眼睛,已死死地盯住了一個逃竄的身影……
第39章
燕渡已疲憊不堪。
他萬萬沒有想到, 自己無論逃到什麼地方,不多時,那些惡人便都會在短暫的找尋之後, 發出「燕渡在那裡!追!」的聲音,精準無誤地將他所在的位置包圍起來。
燕渡只有逃,不停地逃, 他的臉色極其難看,但不敢停下, 一旦他停下來,等待著他的便是無盡的弩箭射擊,此刻的他無論如何也躲不過。
不知不覺之間, 燕渡周圍的景色已變得熟悉起來,他迷茫而恍惚地抬起頭, 看見了一座客棧,「仁義客棧」。
——這是他曾經與姜晞居住過的地方!
莫非姜晞與他們是一夥兒的?已經成漿糊的腦袋艱難地思索著,燕渡的嘴唇慘白,一層又一層的冷汗冒出,讓他的髮絲黏在頰邊,耳側的呼喊之聲, 仿佛也變得富有回音般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