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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黑暗中,只有火焰發射出光亮。
篝火輕微的噼啪作響,姜慈定神看姜晞,他脊背挺拔,肩膀寬闊,便於行動的短打樸素低調,系出緊實的腰。
姜慈的心跳忽而劇烈起來,但想到自己現在的處境,發熱的身體漸漸變冷。
長嘆一聲,姜慈在姜晞的侍候下簡單地清潔了自己,躺進馬車中,調息休憩——燕渡的到來是一個令人不快的意外,為了叫他不生出多餘的疑惑,最好在原地待一晚,不要趕路。
……
黑暗已經過去。
當太陽再次高懸於空中,姜晞豎起耳朵,聆聽周圍細碎的動靜。
確定了燕渡已經走得很遠,他才甩動韁繩,驅趕著馬兒,叫他朝路上前進。
姜慈已經睡下,「姜慈」卻已醒來。
他醒來時,姜晞正停下馬車,為他手上的傷口重新敷藥。
「姜慈」有些愣怔,姜晞低垂睫毛,仔細而耐心地為他敷藥,手掌溫熱粗礪,動作卻那麼輕柔,好像生怕會弄疼了他。
「姜慈」仍然記得他被扼住脖頸時的感覺。
他知道哪怕不是自己主動,占據了旁人的身體,總歸也是不好的。
因此,姜晞為了救身體的原主人而想殺了他,雖然他覺得憤怒委屈,卻也可以體諒理解。
可姜晞同樣救了他。
縱使知道他並非原來的身體主人,也沒有殘忍地對待他,反而處處體貼備至。
「姜慈」可以忍受別人對他的不好,卻很難忍受別人對他的好!
終於,他忍不住開口了。
「我想跟你們合作,一起解決現在的事情,只要你們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便可以心甘情願地赴死。」
姜晞為「姜慈」仔細包紮好,才抬起臉,等他繼續說下去。
「姜慈」長嘆一聲,面露憂愁之色:「其實我也不想占據旁人的身體,只是這件事,完全不是我能預測的。我早已死了,卻有一件事沒有辦完,只要你們同意合作,替我完成這件事,無論你們要用什麼辦法對付我,我都絕不反抗!只是這身體的原主人,我既不能跟他面對面的交流,也無法叫他不再討厭我,只能靠你了。」
姜晞緩慢地眨眼:「一件事?」
「姜慈」點頭,臉上突然陰雲密布:「我生前是一個村子的農女,母親去世之後,我與一個女孩很是要好。但村子裡突然多了一條規矩,每年都要村里人上繳財物糧食,獻出一個最美的女孩,以供『河王』歡心。」
姜晞問:「你是因為供奉河龍王而死?你莫非就是那個……被選中的女孩?」
「姜慈」搖頭:「我沒有被選中。被選中的是我的朋友!為了幫助她逃跑,我墜入了一條河流,死在那裡。我不知道我的朋友現在怎麼樣了,她有沒有逃出去,有沒有活下來?我只想知道這一件事,我只希望她能好好地活著!若是你們能找到她,幫助她,安頓好她,再給她一些傍身的錢財,我便心滿意足了。」
姜晞望著「姜慈」,直截了當地問出了極為冷酷的話。
「若你的朋友……已經死了呢?」
「姜慈」緘默良久,一字一頓道:「如果我的朋友死了,我就要叫殺她的人,全部償命!」
姜晞點頭,這樣的活兒才是他擅長的:「我會將你的話……原原本本告訴少爺的。」
「姜慈」鬆了口氣:「多謝!」他猶豫片刻,小聲問:「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孤魂野鬼生前果然是女人……但如果跟他說自己的名字,教主大概會生氣……只要不跟教主說就好,大不了受罰……
姜晞的腦子裡轉著各種念頭,頓了頓:「我叫……姜晞。」
「姜慈」也望著他,抿起唇角:「你可以叫我張如菲。」
第8章
黑暗籠罩了大地,姜慈從黑沉的夢中甦醒。
姜晞正坐在他身邊,慢吞吞地剝下姜慈左手處包紮的布帶,更換新藥。
藥膏散發出清冽而辛辣的氣味,敷在傷口上時微微發燙,姜慈垂眸瞟了一眼,手背上的傷口已經癒合,再過一天,大概就不需要繼續用藥。
他懶懶地靠在柔軟的墊子上,伸直了手臂,享受姜晞的侍候。
等姜晞為換好了衣服,再吃了飯,姜慈才慢吞吞問:「如何?最近有什麼發現嗎。」
他問的自然是有關「武林神話」齊天驕的消息,沒想到姜晞卻說:「我已得知附身在少爺身上的人,是一個年紀不大的農女,名叫張如菲……據她所說,她曾經的身體已經死去,想要跟我們合作……若我們滿足她的心愿,她便心甘情願、絕不抵抗地順從我們的一切安排,哪怕是殺死她。」
姜慈眉頭微皺,呵斥道:「我問得不是孤魂野鬼!你問這些有什麼用?難不成你以為她抗拒至極,我就殺不掉她?!」
姜晞眼睛也不眨一下,早已習慣了姜慈的喜怒無常:「不說服她,來日少爺找到齊天驕,張如菲若在她面前丟了臉,做出了損害少爺的事情……齊天驕一怒之下,不再理睬少爺,豈非壞了少爺的大事……」
「我看她敢!?區區農女,如草芥一般的人,還能遏制我的行動?」姜慈冷笑一聲,語氣中夾雜嘲諷之意,聲調卻落了下來。
姜晞早已了解姜慈透徹,心知肚明,這是姜慈心中生出了猶豫的意思,便加了把勁,淡淡道:「少爺假意答應她,穩住張如菲……到合適時機再翻臉,萬事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