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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在那!?」
隨著一聲厲喝,一個瘸著腿的身影猛地衝出門來,手中還拿著一把鋒利的鋤頭,兇狠至極。
姜晞反應極快,已隱入黑暗的角落之中。
蔣三娘一眼看見了扒著窗戶的張如菲,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叫道:「你居然還敢來?你昨晚究竟對我做了什麼!?老娘砍死你!!」
蔣三娘舉起鋤頭對張如菲一陣追趕砸打,邊打邊罵,張如菲慌亂地躲閃,臉上還掛著眼淚:「什麼?我不知道啊!」
一個打,一個躲,張如菲一邊抱頭鼠竄一邊左顧右盼地說:「別動她,我不會被打中的!」
她這話是在向不知蹤影的姜晞說——張如菲生怕姜晞為了姜慈的身體,傷害追打她的蔣三娘。
姜晞默不作聲地關注著她們,準備等事情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之前,就把蔣三娘點穴擊暈,並帶走張如菲。
張如菲繞著院子轉圈,跑著跑著,腳下一絆,猛地摔倒在地。
「去死吧!」
她來不及爬起來,蔣三娘的鋤頭已經朝她的腦袋揮下!
張如菲本能地抬起手臂,擋住了臉。
呼嘯的鋤頭足以將她的腦袋砸個稀巴爛,風聲在半路突然停歇,張如菲本能地朝上瞥了一眼,一隻手逕自抓住了鋤頭杆,阻止了它朝下砸。
阻止蔣三娘的不是別人,正是明燦!
她不知什麼時候已跑出了屋子,頭髮蓬亂如雜草的少女看上去消瘦而憔悴,眼窩凹陷,面色枯黃,她穿著破衣爛衫,定定地望著張如菲。
明燦漆黑的瞳孔之中,倒映出的是英俊而高大的男人。
姜晞本打算救援張如菲,卻被明燦搶了先,看他們沉默對視,心中湧起一股微妙的情緒。
明燦的力氣極大,昨晚還和他們起了衝突,如果她出手,恐怕事情會變得很糟……
他已沉默地站出來,就要衝上前。
「你是……」明燦喃喃。
張如菲的眼淚又淌了下來,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忍住不立刻跟明燦袒露一切。她強迫自己笑,情緒低落地說:「我是、是張恆,我是來修建祖墳,打算遷墳的……」
張如菲的話還沒有說完,明燦的臉上就綻開了純然的喜悅笑容,渾噩的神色一掃而空,眼中仿佛閃閃發亮,一手抓著鋤頭,一手指著張如菲,一字一頓,格外清楚地道:
「你是——如菲!是如菲啊!」
第19章
一瞬間,張如菲的腦海中轟然作響,只留一片空白。她瞪大眼睛,略張著嘴,一個字也吐不出,只是怔怔地看著喜出望外的明燦。
——她真的瘋了嗎?
是啊,也許只有瘋子,才會對著一個男人,說出自己好友的名字。
但若一個人認得出自己的朋友,哪怕張如菲再如何面目全非,也能一瞬間認出來……
這樣的人,真的瘋了嗎?
張如菲心亂如麻,茫然無措。
明燦放開了鋤頭,猛地撲過來,抱住了張如菲,滾燙的眼淚落在了張如菲的頸側,哽咽下是道不盡的欣喜,淚水如刀,一刀刀割破了張如菲的心。
「如菲,你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
幾人已亂成一團,吵鬧的聲音驚起周圍的鄰居。
電光火石之間,姜晞倏然躍出,兩手一抓,薅住三個女人,一齊跳進屋子裡,在其餘人到來之前,已經將門合住,把一切喧嚷與怪異,盡數隔絕在屋門之內。
「噓。」
姜晞壓住她們的肩膀,直到木門外好奇的嘀咕聲逐漸散去,才收回手,快步走到被木板釘死的窗口邊立定,一絲一縷的光從外灑在他肩頭臉頰,帶著一種沉靜的默然。
三人沉默片刻,面面相覷,被這樣一打岔,心中即將噴涌而出的激烈情緒也難以為繼。
半晌,張如菲才吶吶道:「明燦,你、你怎麼知道是我的?」
明燦笑吟吟地摟著她:「我就是知道呀。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如菲,你沒有死,真是太好了,你肚子餓不餓?我給你吃餅呀。喜歡嗎?」
一邊說,明燦一邊從懷中摸出半塊硬梆梆的粗糧餅子,餵到張如菲的嘴邊。
張如菲本能地咬下去,嘗到滿嘴玉米面的香味。
餅子略有些硌牙,卻很香甜,是張如菲喜歡的味道。她記得自己與明燦在小時候,經常去偷吃蔣三娘做的餅子,剛烙出來的餅香甜可口,明燦總會叫她吃第一口,然後笑嘻嘻地問她喜不喜歡。
張如菲含著淚,一如每次那般回答她:「喜歡,你娘做的餅真好吃。」
蔣三娘正自糊塗,手裡抄著鋤頭,放下也不是,舉起也不是,面色茫然地望著自家瘋癲的女兒和腦子不正常的男人說話。
兩人言談之間,仿佛那個高大而健壯的公子哥兒,是已經墜河而死、先前與明燦玩得很好的小丫頭。蔣三娘只覺得荒謬至極,喃喃道:「瘋了,都瘋了!全瘋了算了!」
人一旦發瘋,是不是就比清醒地活著更自在快樂?若真如此,做瘋子豈不是比做正常人更好?
蔣三娘摔下鋤頭,捂著臉,心碎欲絕地流下淚。
三個女人又哭又笑,抱成一團,姜晞在窗邊站著,目光漸趨放空,意識逐漸發散……而後突然插話:「時間到了。」
張如菲先是一愣,而後才突然想起,姜晞只給了她一炷香的時間和明燦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