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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嬌娥纖細的手指,輕輕點在距離聖教方位不算太遠的位置——博安城。
此處沒有用朱紅色標識出來,醒目異常的出名的江湖組織。
但沒有標識,不代表博安城便是一個安寧祥和之地,恰恰相反,沒有頗有威名的江湖組織震懾,在黑暗的角落中,這裡很可能是個龍鳳不居、蛇鼠成群的藏污納垢之地。
「他們現在還在圍著博安城繞圈子,但遲早有一天,燕渡會追查到『蛇頭』的大本營就在博安城,因此,他一定會到這裡。」
姜晞明白了周嬌娥的意思:「你是說……叫我守株待兔?」
周嬌娥笑意盈然:「不錯,只要跟他碰上了面,接下來就靠你自己完成任務了。你覺得怎麼樣?」
姜晞緩緩道:「是個不錯的主意……多謝。」
周嬌娥收起地圖,俯身行禮:「既然已經說完了話,那奴家便先告退啦。」
姜慈擺擺手,她便一轉身,婀娜多姿地離開了浮光樓。
此時此刻,浮光樓之中,只剩下姜慈與姜晞兩人。
夜色正好,屋子裡只點了十根人臂長的雕花蠟燭,鮮紅色的燭淚層疊在鍍金的碗狀蠟台之中,照亮了辦公的區域,其餘地方卻是黯淡的,只有月影輕撫帷幔,地面上反射出淡淡水波樣的金色鱗光。
姜慈仍摟著姜晞,撫摸著他,直直地望著他,好似要把姜晞的面容一分不差地印刻在腦海之中。
姜晞在這一刻,忽而覺得,自己仿佛是一隻被姜慈豢養的寵物……
不過,似乎比之前死物一樣的工具稍微好了些……?
姜晞沒有說話。
他在平常時候,總是沉默的。
姜慈開口了:「你可知,我為什麼要叫你去探查『百祿門』的消息?」
姜晞搖了搖頭。
姜慈哼笑一聲:「自然是為了《清神控心大法》。」
姜晞略微側頭,平靜凝視姜慈。
姜慈翹起唇角:「《清神控心大法》想必一直掌握在朝廷的手中,要想得到它,實在太難。但若從『百祿門』下手,便會稍微容易一些,不是嗎?」
電光火石之間,姜晞明白了姜慈的意思。
——百祿門隱藏極深、一經出世便已遍布整個江湖,還能驅使江湖上以獨行俠著稱的正派俠士燕渡,替他們殺人……
紫霄閣與點霜閣的嫌疑雖大,裡頭的消息卻不會一星半點都不被老對手聖教耳聞。
當今朝廷,反而最可能是「百祿門」背後的靠山!
寧肯錯殺,絕不放過!
姜晞垂下眼:「請教主放心,我必定仔細查探,絕不……」
「噓。」
姜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又去親吻他的嘴唇,狂亂的吻吞掉了姜晞剩餘的半截話,含混詢問:
「重複一遍,我之前對你說了什麼?」
姜晞沉默幾秒。
等姜慈的臉稍微移開些,才回答道:「自身安全為上。若實在調查不出,也不必硬鑽牛角尖。限時半個月,最晚到八月上旬。那時候,無論我是否調查出什麼,都要回到教主的身邊。」
姜慈心情愉悅地笑了,也許是因為姜晞一直將他的話放在心上:「聽明白了?」
姜晞點頭。
「聽明白了,就脫衣服吧。」
姜慈指了指床鋪的位置,壓低了聲音,「你就要走了,我閉關修習《多情忘心大法》,你追尋『百祿門』的蹤跡——我們要分別幾乎一個月,難道不值得多親熱親熱?」
於是姜晞很配合地脫了衣服,躺在了床鋪上。
今晚,是個不眠夜。
……
姜晞的回憶就此中斷。
——在那之後,他來到了博安城的周圍,並沒有直接進城,而是小心觀察著燕渡的蹤跡,預估時間差不多了,才找準時機進入博安城。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裡,姜晞在不停地準備著,藉助一切可以藉助的力量,籌謀思忖,如同一個小心翼翼的棋手,斟酌自己的每一步棋子,並在腦海中勾勒出未來的脈絡。
這樣看來,反而像是姜晞的到來比燕渡更晚。
也更像一個「巧合」。
姜晞沒有打算易容改面,他這一次需要用到自己的臉,因為他曾經確實與燕渡有一面之緣,為對方煮了一碗肉湯。
那一次是純粹的巧合,因此,常人的本能便會再次將巧合聯繫在這一次的碰面。
姜晞打算憑藉此次行動,摸清燕渡心中百祿門的線索。
這件事說起來很簡單——
第一步,取信於燕渡。
第二步,讓燕渡透露出百祿門的消息。
第三步,判斷百祿門是否與當今朝廷有關。
第四步,將信息傳回給教主。
後兩步比較簡單,困難的是前兩步。
因為燕渡絕非是個蠢人,也不是個嘴巴很鬆的莽夫,他武功高強,說一不二,輕功卓絕,讓姜晞不能確鑿地肯定,自己可以壓制住他,強迫燕渡說出情報。
姜晞可以肯定,哪怕他刻意引起燕渡的注意,投其所好地幫忙,燕渡發問的每一句話卻都好像在玩笑,又好像別有深意。
燕渡沒有相信姜晞。
現在被壓力逼迫神經的燕渡,豈非是最謹慎小心的狀態?
——非也。
在某種條件下,一個人若是處於小心謹慎的狀態,反而更容易信任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