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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 李不屈雙手交疊,向姜慈彎腰行禮。
「盟主!」
眾人又是驚愕,又是悲憤。
李不屈為了在座眾人的安危, 竟然不顧惜自己的顏面,向姜慈一個小輩魔頭行禮, 甚至親口道歉,這非但沒有叫眾人心中鄙夷,反而讓他們的憤怒更加熾烈,已有不少人以憎惡的目光怒視姜慈。
也許有的人在江湖上行走,只是為了自己的面子,有的江湖人, 若是彼此的江湖雅號有了高下之分,如「閻羅王」與「鬼手」,那即便這兩人沒有任何恩怨糾葛,他們也會彼此針鋒相對,不死不休。
但李不屈到了這個年紀, 已對世間絕大多數事情看開了, 只是道歉與行禮而已,在他看來, 人的尊嚴並非是從言談中獲得的,而是從行動中獲得的,而今種種,實在不值一哂。
姜慈挑起眉毛,唇角揚起,露出一個恣肆的笑:「我若不接受,又如何?」
李不屈直起身子,淡淡一笑:「姜教主不願意接受,自然隨你的心。只是《多情忘心大法》下篇,我已藏在了一個只有我一人知曉的隱秘之處,哪怕姜教主掘地三尺,也休想抓住絲毫線索。閣下自然可以大開殺戒,只是這絕世功法,就永遠得不到了!」
姜慈一怔,兇狠的目光直直望向李不屈,李不屈的眼神平靜而寧和,猶如風吹雨打自巍然不動的山崖,堅定而決絕。
姜慈尚未出生時,年輕的李不屈便以極其狠辣的手段重傷姜漣,那時候的姜漣,陰毒與殘酷絕不弱於現在的姜慈,可那時候,姜漣奈何不得李不屈,現在,姜慈也很難折斷李不屈的傲骨!
這是一場比誰更豁得出去的掙命之賽!
姜慈只與李不屈見了一面,就知道他是此生自己最強大、最可怕的敵人,若不能將他打倒,姜慈的一生都會活在他的陰影之下。
因為李不屈這個人,不怕死,不要面子,不愛金銀財寶,不惜權力地位,什麼都豁得出去。
「李不屈,我實在要為你拍手叫好了。」
姜慈緩緩地拍了拍手掌,有切齒的厭惡,也有一絲隱藏極深的放鬆,好在李不屈已經太老了,已經要死了,「既如此,我聖教中人也能參與比武,爭奪盟主之位,那便直接開始吧!」
躍躍欲試的聖教眾人按捺下來,姜晞也收起軟劍,再次坐回姜慈身邊。
李不屈抬起右手。
被打斷的敲鼓手得到指令,再次重重地敲打巨大的鼓面,隨著咚咚之聲響徹天際,高昂的呼喊之聲也隨之不斷提升:
「比武大會,現在開始——請李盟主,宣告規則!」
李不屈面對眾人,一字一頓地說出了此次比武大會的規則:
「其一,上場之人,無論使用何種武器,都不可塗抹毒藥!」
「其二,所有參與之人,皆將姓名竹牌投入箱內,隨意抓取,兩兩對戰,勝者升,敗者走,抽空者同樣升,直到最後兩人。」
「其三,參與比賽之人,只得十六歲以上,二十五歲以下。」
姜慈冷哼一聲,他的年紀已超過了二十五歲,明燦的年紀又不到十六歲,他實在懷疑,第三條規則,是李不屈故意立下的。
不過,這規則也不錯,畢竟如此一來,最有希望的燕渡,便也絕了做盟主的可能。
「其四,台上比賽,不得傷及性命,否則革除比賽資格!」
李不屈說完了規則,身子一躍,重新坐回竹椅之上:「現在,諸位想要參賽之人,可以去報名之處,記錄自己的身份竹牌了。」
話音落下,在座眾人抱著對彼此的警惕,慢慢散開,前往報名之處了。
姜慈隨手一揮,指風點散掛鉤上的帷幕,將轎子中的一切遮蓋朦朧。他的手指輕輕敲打著自己的大腿面,突然轉頭看向姜晞,以傳音入密與姜晞對話。
「你今年幾歲?」
姜晞垂著眼:「應當不到二十五。」
姜慈笑了:「這個年紀,正好可以參加比賽啊。」
他來參加……?姜晞點頭:「是,我知道了。」
姜慈話說出口,才露出點猶豫神色,輕輕握著姜晞的手腕摩挲,聲音放緩了些:「且慢,先別回應。你若不願意,便不要去了。」
姜晞直直地盯著姜慈,他意識到,姜慈在與他確定關係之後,一直在努力地扭轉將他當作工具與寵物的思維,將他的人生與命運完全捏在手裡的抉擇,而是想叫姜晞自己決定。
但已太晚了,姜晞已不再渴求旁人的尊重。
他於是故意露出一副思索的模樣,眼珠滾動著,問:「我離開之後,你一個人……過得慣麼?」
姜慈的手指輕輕捻著姜晞耳側一絲垂下的烏髮,表情格外溫柔繾綣:「確實有些不習慣,但夜裡若是冷了,你也要回來給我暖暖被窩的。」
姜晞握住姜慈的手,側著頭輕輕蹭了他的指節,才抬起眼緊盯著姜慈,一字一頓道:「為你做事,我永不會不願。」
——這樣裝腔作勢之後,想必教主就會信以為真。
姜慈果真信了。
不但信了,臉上還抑制不住地露出了笑容。
姜慈雖然很努力地叫自己更尊重姜晞一些,但他本質上,仍然是那個獨斷專行的聖教教主。
姜晞心甘情願地做了他心中其實很想叫姜晞做的事,他豈會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