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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2年,剪報上黑白照片中的老薩普還相當年輕,看上去大約三十來歲,與一群身著盛裝的紳士共同舉杯。
1845年,老薩普混得更好了,與一位來自法國的貴族夫人攜手出席重要酒會。
1848年,老薩普與某位爵士共同舉辦慈善募捐。
1851年,老薩普在倫敦證券交易所大出風頭……
前途一片光明的老薩普輝煌的人生在1852年後出現了轉折,負面新聞頻出、最為慘重的則是在1860年拋售了持有的運河股票和政府債券,到1862年,報紙對刊登他的新聞興趣下滑,公司掛牌出售都只占了一個豆腐塊大小的版面。
“原來是生意失敗才回老家的……難怪呢,私人馬車又破又小,身邊的僕從還只剩個馬夫。”楊瑞看完了把剪報本遞給桃子,桃子也裝作在動腦子的樣兒翻了一遍,再遞給加倫君。
“……”加倫君用詭異的眼神兒盯了會桃子,慢慢接過。
找到任務道具對三人有很大激勵,接下來的搜索連加倫君都沒再繼續擺臭臉。一樓的房間搜索了半數時,忽然,玩家們的視覺黯淡下來、整個世界都像是被澆了一大桶墨水、變成暗沉沉的灰白色。
“——懲罰關卡?!”加倫君驚呼出聲,連忙掏出匕首、往桃子身前一檔。
“誒?”楊瑞還沒反應過來,他們站著的走廊兩邊牆壁忽地跟地震似的使勁兒晃、地板卻平穩無比;嘎吱嘎吱的讓人耳酸的牆體木板擠壓聲中有黑色的液態物質擠出開裂的fèng隙、緩緩地流淌著、形成不規則的包圍圈,將三人圈在其中。
“WTF……”楊瑞還沒噴完那些黑色液態物質就猛地從地板上拔起、以超乎想像的速度把玩家淹沒,楊瑞只來得及做出防禦動作、眼前一黑一亮,所有的異常都消失了,眼前還是那條冷清清的走廊,走廊上站著三個玩家——
不對。
楊瑞眨巴下眼睛,他看到加倫君和桃子一臉懵逼,也看到了自己一臉懵逼。
……上面這句話沒語病,他是真的看到自己一臉懵逼,戴著護目鏡都擋不住那股子撲面而來的蠢氣,他腦中甚至有空閒冒出這麼個念頭:臥槽我怎麼也有看起來這麼傻的時候?
也在這時,系統適時地跳出來刷了一波存在感:
“支線任務已觸發”
“《我們之中出了一個叛徒》”
“找出潛伏到玩家中的偽裝者,限時三十秒。挑戰玩家不可對被偽裝玩家直接接觸,可使用語言問詢。超過時限任務失敗,則挑戰玩家中任意一人將被偽裝者帶走。”
“臥槽——還玩這套?!特喵熟人還罷,要都是陌生人怎麼在三十秒裡面把人認出來?”楊瑞先還慶幸了下自己這不是純陌生人隊伍,0.5秒後他才想起來他的小夥伴是桃子,瞬時小臉刷白。
這個時候的加倫君意外地表現出了可靠一面,想都不想張口就問:“苟利……?”
“國家生死以!”楊瑞眼睛一亮,但是喊完他才發覺不對,怎麼還有二重唱呢?一扭腦袋,和他站一排的那個自己也正驚詫臉看過來……
——麻痹光腦當後台的複製品同步玩家語言動作多簡單個事呢!!
“李雲龍的好基友叫什麼?”加倫君也發現到這點了,“別出聲、用口型!”
楊瑞緊盯著自己的複製品,對面那玩意兒跟照鏡子似地警惕臉看過來、嘴巴無聲地吐出倆字:趙剛。
“我日!”加倫君惱火了,這個懲罰關卡的挑戰者是他和旁邊的妹子,他是不可能把過關失敗的責任往妹子頭上甩的,進本一小時後首次表現出配合態度——這也是加倫君這個中二青年身上為數不多的閃光點了,丫特別排外……換個說法就是極端內護。他要是看不上的人,那麼自損一千傷敵八百也要給人找不痛快,但要是這人可以、是自己人,那麼內護起來也是完全不講道理,乃至自己吃點虧、面子受損、逼格保不住都不是問題——桃子無意中釋放的善意讓加倫君認為這妹子至少在這個副本里是臨時隊友,那麼他就會自發地保護桃子並為桃子通關作出努力。
極端內護當然不能說是優秀的品質,但卻是作為團隊領導人絕對不能或缺的素質。我們常常在影視小說中見到某些大人物棄卒保帥、塑造大人物冷血理智冷酷的形象,但老實說吧,這種大人物不管是現實生活還是網路遊戲內都混不長久。都不用去學什麼厚黑,你連自家已有的小弟都沒有內護到底的想法,那麼你要拿什麼藉口去收更多的小弟?自己人犯錯可以內部懲罰,但這個犯錯的自己人絕不能以任何藉口拋棄、放棄、捨棄。
渾身毛病的加倫君有極端內護這個天然性格,就足夠他擔任大公會的會長並得到公會內上下千多號人的認同——有這個性格的他不會喊“兄弟們給我上”這種話,他只會喊“兄弟們跟我上”,他捨不得拿自己人去堆屍體,那麼必要的時候他肯定是沖在最前面那一個,比如領地戰時期他自個兒就是出城打特攻的帶頭人;被他認可的自己人哪怕經常挑戰他的底線、不給他面子、口口聲聲傻逼矮砸,他會噴回去、但不會把人強行踢走,且這還不是因為對方足夠優秀。
遊戲公會的會長也罷、現實社會中的團體領導者也罷,可以不是特別優秀、可以有大大小小的毛病缺陷,但一定要讓追隨你的人認為你這個人可靠、信任你不會輕易拋棄團隊。別以為這很簡單,玩過遊戲就知道……被很多人共同信任也是很大壓力,要不怎麼老有會長把自家公會帶領到巔峰後走人AFK事件呢。
加倫君指定不會認可楊柳楊這個他看著就很不痛快的傢伙,但為了桃子這個臨時隊友,他可以捏著鼻子忍耐——不是為了面子、挖人、或是想賣桃子的好求個什麼長期發展,而是他就是這種極端性格;眼見三十秒倒計時只剩下幾秒、加倫君沒怎麼猶豫,猛然伸手襲向桃子的……胸口位置。
他的手離桃子的胸甲還有六、七公分左右距離,一條大長腿就凌空抽射過來命中他的下頜部位、將他抽得整個人向後翻、腦袋磕到走廊牆壁上發出“嘭”的一聲。
“咳、那個是假貨!”呈古怪倒仰姿勢的加倫君沒顧得上頭昏眼花、抬手朝還留在原地的“楊柳楊”堅定地指過去。
“哈?”楊瑞把人踢飛了才意識到發生了啥,轉頭一看另一個自己變成煙霧消失了,再把視線轉到加倫君身上他都驚訝了,“你不是忽然抽瘋是在動腦子?!”
“我跟你這個智商的傻逼說個屁!”加倫君火氣騰一下上來。
“……”楊瑞不伸手扶他了,淡定臉看這貨摔地上。
“……誒?”桃子到這會兒還沒反應過來,萌萌噠地看看加倫君再看看楊瑞,“楊楊你怎麼忽然打人呀……呀,支線任務過了耶~”
楊瑞默默注視小跑步過去撿通關獎勵的桃子,想了想還是朝縮地上抱腦殼齜牙咧嘴的加倫君伸了手……先別管他倆之中誰是傻逼了,先合作著把這本過掉吧。
通過懲罰關卡支線任務系統給的獎勵是一本日記,日記扉頁上的簽名是:“梅麗莎·保羅·薩普”。
這是薩普太太的日記本,本該被玩家在女主人房的抽屜中找到,但因為這三個賣萌的貨盡瞎折騰的關係……出現在作為玩家“划水”後出現的懲罰關卡獎勵里。
厚厚的日記本只有前面的十幾頁留下文字,後面全是空白,十幾頁日記中的日期相隔也很長,看起來薩普太太並不喜歡寫這個。
第一頁的日期是1831年X月X日,薩普太太在日記中寫道:“能與安德森相識真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他向我求婚,我激動得忘記在第一時間回復他。”
第二頁就隔了一年多將近兩年,1833年X月X日,薩普太太寫下了:“山姆出生了,他會是我對未來人生的希望,我是這樣想的。”
之後的數頁皆是對兒子山姆的描述,第一次說話、第一次走路、第一次上學……簡單的幾頁紙張中呈現的是一位母親對兒子深厚的愛意。
前面的看上去都很普通,但最後兩頁上的日記開始詭異起來:
1843年,薩普太太寫下充滿痛苦的一句話:“我詛咒這一切,詛咒這棟給我無盡屈辱的房子。”
1845年,薩普太太的日記更加簡短、異樣:“他帶給我復仇的希望。”
“復仇……?對老薩普?”楊瑞心肝顫了一下,雖然只是副本中的劇情,這個僅有十幾頁的日記本中透露出來的某位女士的人生也挺讓人唏噓的。丈夫老薩普的名字只出現在第一頁、他們結婚前,之後對薩普太太來說值得她寫下的只有兒子山姆。妻子對丈夫的情緒,到最後居然只有復仇二字可承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