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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花了大價錢,請來高人續命,高人給了他們一張符籙,燒成灰燼,以酒送服,當晚同房,所結珠胎,可用來借命。
七苦出生後,長兄果真奇蹟般的好轉起來,反倒是七苦身子日漸孱弱,動輒大病一場,到了其他孩童讀書的年紀,他尚瘦瘦小小,虛弱得連路都走不了。
父母帶他們兄弟二人去拜佛,被千佛寺的主持看出端倪,言明那年長的孩子早已死去,寄生在他體內的是邪祟。
那邪祟不知從何而來,相中這一家,冒充高人,給幼子下了咒,附身長子軀殼,吸收幼子陽壽,如若不除了長子,再過半年,連這幼子都活不成。
父母護子心切,勃然大怒,大鬧佛堂。主持強行收了邪祟,沒了邪祟寄居的長子,身體瞬息長出屍斑,又瞬息腐爛,只剩下副花白的枯骨。
父母傷心欲絕,將長子帶回去安葬。
半年後,七苦遍體鱗傷地出現在千佛寺外,小小年紀,滿目空洞,跪在主持面前,只求斬斷紅塵,皈依佛門。
原來父母痛失長子後,眼見幼子愈發健朗,恨與妒與日增長。
他們將長子的死全部歸結到幼子身上,言辭如鋒銳的刀,將幼小的七苦扎的千瘡百孔。
「因為你哥哥,我們才生下你,為什麼死的是你哥哥不是你!」
「你哥哥死了,你這個孽障還好端端的活著,是不是你咒他死的!」
「去死啊去死啊,你怎麼不代替你哥哥去死!」
是啊,為什麼死的不是他。
七苦十指絞著衣角,茫然無措地撐大了眼眶,心頭浮起街坊四鄰說的那些閒話。
他們說,他的父母相識於微末,因兩家的世仇,相愛不能相守,分分合合蹉跎大半生,終是排除萬難,結成連理。
兩人走到同拜天地的這一步,付出的是親緣皆斷世人唾罵的代價。
成婚的那日,沒有頌賀,沒有祝福,六親都在詛咒他們會遭受報應,天譴加身。
那個死去的孩子,應驗了那些詛咒。
年久日深,木魚敲了千萬遍,佛號頌了無數聲,心魔始終張牙舞爪,蠶食他餘下的歲月。
主持為除他心魔,將他送去漱心台修行。
在這裡,七苦結識賀蘭珏。
心魔熾盛時,困在萬丈深淵,是那比霜雪還要清冷的少年,用擊石碎玉般的聲線,不厭其煩引渡。
猶記得那日風雪大作,少年冷冷一襲白衣,額前硃砂印殷紅似血,並指作劍,為他劈開眼前魔障。
從此戾氣盡銷,靈台清明。
何其荒唐,兩人重逢在這極樂宗妖女的後宮。
鄭雪吟近日性情大變,突然將抓回來的俘虜都放了回去,還從中敲詐一大筆錢。
七苦無人來贖,鄭雪吟大方的一揮手,等他挑完今日的大糞,直接讓人將他丟出去。
「賀蘭施主,一念嗔心起,百萬障門開,切記,切記!」時間已到,七苦不便多言,留下這一句,便被段非離派來的人拖走了。
第10章 惡念生
「一念嗔心起,百萬障門開。」賀蘭珏指尖摩挲著那串紅玉菩提,喃喃重複著七苦留下的話。
又是試藥,又是挑糞,這一身的氣味實在難以忍受,他需要儘快洗個澡。
幾道人影攔住了他。
為首的長著一雙吊梢眼,穿著灰撲撲的僕人裝,右腿短了一截,是跛的。
「我當是誰,這不是漱心台的小師叔嘛,昔日聖潔如蓮的小師叔,怎麼淪落到獸園裡挑大糞了。」伴隨著他的一聲嘲笑,餘下幾人皆是嫌惡地掩著鼻子,發出高高低低的笑聲。
賀蘭珏繞開他的身形,繼續前行。
那人上前一步,依舊擋在他身前:「去哪裡,小師叔,故人見面,怎麼不敘敘舊再走?小師叔怕是不記得我了,我可對小師叔想念得緊。」
他說的咬牙切齒,幾乎將小師叔三個字嚼碎在齒尖,再吞入腹中。
「我記得你。」賀蘭珏眼底平靜得如同一汪深湖,半點不見波瀾,「宋繼風,三年前,你欺辱前山的廚娘,被我揪到刑懲院,依律處置,逐出了宗門。」
那人瞬時啞口無言。
三年前賀蘭珏剛滿十五歲,還是個半大的小子,身居高位,掌管著明心劍宗的刑罰,而他見新來的廚娘美貌,抵到角落裡伸手摸她的臉,被少年撞了個正著。
少年身量不足,卻欺霜賽雪,通身清冷的氣質,背脊挺得筆直,拎著他輕鬆走過了大半座山,親自將他丟進了刑懲院。
比起被逐出宗門、抹去額間明心印的恥辱,賀蘭珏那一抹冰冷如雪的身姿,和視他如泥濘的眼神,才是他午夜夢回時揮之不去的陰影。
他離開宗門後,壞了名聲,所有名門正派都不肯再收他,流落到南荒魔域的地界,又被這裡的地頭蛇欺負,打斷了一條腿。
無數個日日夜夜,他將仇恨銘刻入骨,從未忘記過。
乍聞賀蘭珏自毀金丹,墜下懸崖,他喜不自勝,沒少過幻想,那已成了廢人的少年落入自己的手中是個什麼樣的光景。
老天有眼,他的願望要實現了。
宋繼風上下打量著渾身落魄的賀蘭珏,語氣里是藏不住的得意:「大家都說小師叔是王朝餘孽,還是什麼什麼聖子,嘖嘖,在漱心台當了八年的縮頭烏龜,真是叫人一點兒都沒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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