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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著賀蘭珏從未見過的怪異服飾,薄薄的一片紗,剪裁成緊貼腰線的款式,寬大的裙擺及至膝下,胳膊、鎖骨和小腿,大片的肌膚都露在外面,比極樂宗的女修穿的還要暴露。
眼前這個影像應該是鄭雪吟的本體。
奇怪的是,鄭雪吟的本體與鄭雪吟寄居的身體有著相同的容貌,細微的差別在於寄居的那具身體被他精心調養著,膚色更為細膩柔和。
不止鄭雪吟這樣穿,街頭來來往往的女郎,有很多和鄭雪吟穿的一樣,在賀蘭珏看來極為不體面的披頭散髮,在這個世界裡成為一種約定俗成的時尚。
「你想要的答案都在這裡。」鄭雪吟掌中出現一本書,說話間,靈光托舉著那本書,飛落在賀蘭珏的掌中。
「這是?」
「你可以理解為……你們的命書。」
賀蘭珏翻閱著那本書。
兩個世界的文字出自同一體系,這些簡體字並不妨礙他看懂書本里的這個故事。
命書中的賀蘭珏註定要在鄭雪吟的手中死上一回,這是他的劫數,唯有如此,方能勘破大道,坐地飛升。
「在我進入你的世界前,這些文字就是你們的本體,命書中記載的鄭雪吟脫胎於我,我只有扮演著她,沿著命書為她鋪設好的軌跡走到終結才可以回家。變故出在你身上,阿珏,是你掙脫命書,留住了我。」
賀蘭珏的目光反覆描摹著那些文字。這些真相如同一碗陳年烈酒,猝不及防灼了他的心口。
「現在,讓我看看你的內心世界吧。」鄭雪吟快步走到賀蘭珏的面前,踮起腳尖,將自己的額頭抵上他的眉心。
賀蘭珏的識海里一片深不見底的大海,鄭雪吟被這片海水包裹,像塊沉重的烙鐵,不斷往下墜。
海水擠壓著她的胸腔,褫奪了她自由呼吸的權力,她拼命地划動著雙臂,想要掙脫海水的束縛,卻始終改變不了下沉的命運。
她放棄了,任由自己落到海底,墜入少年的懷中。
那是被鄭雪吟推進海底的賀蘭珏。
彼時的他未及弱冠,眉眼間仍有幾分少時的青澀,一別三年,鄭雪吟貪婪地凝視著他舊時的眉眼。
少年肌膚慘白如紙,濃墨似的長髮隨著海水的流動而舞動,就這樣安靜地沉眠在無盡的黑暗裡,摒棄了所有與他無關的喧囂。
鄭雪吟眼角一酸,湧出的淚被海水吞噬。
海水忽然快速流動起來,感覺到自己快要被帶往其他地方,鄭雪吟伸出雙手抱住少年的身體。
她緊閉著嘴唇,一口氣憋到極致,胸腔內逐漸泛起難以忍受的刺痛。
在她再也忍受不了之際,少年睜開清冽的雙目,扣住她的腰,將她按進自己的懷裡,微涼的唇堵住她的唇瓣,往她口中渡了口綿長的新鮮空氣。
伴隨著而來的是咸澀的海腥味,鄭雪吟掙扎著,被他抓住雙手。
那具比屍體還要冷的身體,成為禁錮她的牢籠,而當鄭雪吟放棄掙扎以後,他變得溫柔起來,輾轉碾磨著她的唇,直到她胸腔內有充盈的靈氣,才依依不捨地鬆開了她。
鄭雪吟發現自己可以在海底自由呼吸了,但她不能張唇,張唇就會倒灌進海水,被迫閉起的唇有很多話想問,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賀蘭珏向上遊動著,鄭雪吟害怕被拋棄在這裡,抓住他右手垂下的指尖,眼神里堆滿祈求。
賀蘭珏垂眸看了她一眼,終是握住她的手,像條靈活的魚,帶著她在海底游弋著。
他們進入了一個用珊瑚和珍珠裝飾的山洞,山洞的中央有一個巨大的貝殼做的床,上面躺著個人身魚尾的少年。
少年似乎是死去了,胸腔毫無起伏,臉色比蠟還白,許多同他一樣人身魚尾的鮫人將他圍著,臉上覆滿哀慟的神情。
他們是在哀悼那死去的少年。
牽著鄭雪吟的賀蘭珏,不知何時並肩躺在少年的身側,為首的年長鮫人用匕首劃開鮫人少年的身體,取出縈繞著幽藍光芒的鮫珠,放進賀蘭珏的胸膛。
鮫珠融入賀蘭珏的身體,賀蘭珏活了過來。
所以,是賀蘭珏欺騙了鄭雪吟。
他並沒有吞噬過什麼魚怪。
他是真的死去了一回,依靠著一名鮫人少年的鮫珠才得以重生。
他成了半個鮫人。
鄭雪吟想起他置辦的別院裡有個大的池子,很有可能賀蘭珏剛回來那段時間,每天夜裡都會悄悄化出魚尾去水中嬉水,這是魚的本能。
她又想到自己絕食時提出吃烤魚他古怪的反應。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那些鮫人順著賀蘭珏的視線望過來,一擁而上,抓住了鄭雪吟。
鄭雪吟被他們推到了岸上,舉目四望,沒有人類的蹤跡,這是一座孤獨的海島。
極有可能是賀蘭珏說的那座海島。
他們將鄭雪吟按坐在一塊礁石上,四周鋪滿貝殼和珍珠,女鮫人提著籃子,采來鮮花,花瓣都撒落在鄭雪吟身上。
碩大的銀月倒映在碧藍的海面上。
賀蘭珏從海底游上來,坐在礁石上,將鄭雪吟摟進懷中。
他的眼瞳變作碧綠色,雙腿被銀色的魚尾取代,脖子、胳膊、手背都長出了冰冷堅硬的鱗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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