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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孫成禮在翰林院多年,若此番真的接下這差事,離入閣也就不遠了!
“喲,”
王固不甘示弱,“怎麼沒崩死你啊?”
“你!”
馮玉典正要破口大罵,卻聽得陳宗賢一聲:“秉儀,守元,你們都消停些。”
守元是王固的表字,他一向誰的勸都不聽,多少只聽首輔陸證和次輔陳宗賢的,這會兒便也立即消停下來,跟馮玉典兩個誰也不吭聲了。
此時,陳宗賢看向坐在正中一言不發的陸證,道:“陸閣老,我也以為孫成禮不合適,這人選咱們還需再議。”
“可如今卻沒有那樣多的時間再議了,”
陸證終於開口,他對上陳宗賢的目光,“慶元鹽政上的事先處置了一批犯官,如今補上去的官吏也都補得差不多了,肅清地方也是大事,非一個廉潔之人不可,我知道,燾明你與孫成禮本是親家,在這件事上,你心有避諱也是正常。”
陸證說著,抬手一拱:“咱們是為大燕社稷,為聖上做事,舉賢當不避親,依我來看,此事非孫成禮不可。”
陸證一錘定音。
陳宗賢雖面上不顯,下頜卻略微緊繃,一雙眼睛望著陸證,神情莫測,誰都知道孫成禮是他陳宗賢的親家,誰也清楚,白苹洲與蓮湖洞的水火不容。
孫成禮出身白苹,卻被陸證這個蓮湖洞首輔推上肅清地方官場的欽差之位,這絕不可能是他陸證摒棄黨爭而選賢舉能。
自大燕立朝之初至今的勛貴已不剩多少,只有在歷代帝王上位之際站准了隊的世家才有機會綿延至今。
靠著祖上積德,以及自己絕佳的站隊直覺,世家勛貴才能得以至今保留一些特殊的待遇,家中子弟若為官,總能比普通人多上幾條捷徑。
但陸證此番清吏,說要裁撤冗官,什麼是冗官?不就是那些混日子拿官俸的世家子弟?
這些日子,世家勛貴已找皇帝哭過幾回,但皇帝的病時好時壞,他們也僅有昨日才真正見了皇帝一面,還沒說出個所以然,皇帝就又病了。
陸證憑著自己是皇帝的老師,深受皇帝信任而毫不留情,大刀闊斧地進行著他的革新之策。
好像整個大燕至此已無人敢違逆他的意願。
他斬斷那些個世家勛貴的生路,也將自己置身風口浪尖,但與此同時,陳宗賢卻不得不被他拉進這風雨里,陳宗賢不是沒有想過辦法應對,可陸證卻像是已經為革新而瘋魔,不用陳宗賢出手,他先屢次撤職蓮湖洞出身的要職官員,補上的,要麼是寒門士子,要麼是白苹中人。
這樣的手段幾乎令陳宗賢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但此時此刻,他分明嗅到了一分危險。
陸證這麼做,遭人恨的就不只是他一個人,還有被他提拔起來的每一個白苹洲人,勛貴根深,乃百足之蟲,死猶不僵,何況這些人一定會竭盡全力地去掙回他們的生路,若能不死,誰想死?
可這樣的天翻地覆,陸證果真能從中抽身嗎?
陳宗賢不由深深地看向那位坐在正中的首輔,在內閣這麼多年,他好像從沒將陸證看得透徹。
他老了,也瘋了。
仗著一個病弱皇帝的信任,陸證已經無法無天了。
“陸閣老!”
馮玉典心中有異,立即浮在臉上,身邊一直不說話的蔣牧忽然按住他的手,馮玉典再看陸證那副不容置疑的神情,只得強咽下去。
外頭風雪重,這幾日馮玉典心中憋悶,再沒跟著陸證一塊兒走了,陸證出了宮,坐上陸府的馬車回去。
天還沒黑,一個人便上門來拜訪。
他披著雪氣,幾乎是跟陸證前後腳出的宮門,回去換了身衣裳,這便悄悄來到陸證府上,進了書房便作揖喚:“陸閣老。”
陸證朝他招招手:“子放,來坐。”
來人正是禮部尚書蔣牧,他五十多歲,頭髮還沒見白,在陸證這位耄耋老者面前便更像個小年輕了。
“閣老,您別怨馮秉儀,他不知道您的苦心。”
蔣牧恭謹地坐下,火盆邊煨著一壺茉莉花茶,並不用來喝,只是就著熱氣讓人嗅聞茉莉香氣。
“如今是他在怨我,”
陸證笑了一下,“我知道他有兩個門生在慶元地方上,他們都是好的,在地方上做事也都盡心盡力,而我這回趁著料理慶元鹽政的工夫,也將他們給貶了職,秉儀是個直脾氣,怨我處事不公也是正常,我卻沒什麼怨他的。”
蔣牧捏著膝上衣料的手一緊,他喉嚨乾澀:“陸公,我寧願像秉儀一樣,什麼都不知道。”
“如今各處要裁撤冗官,庸官,正是世家勛貴人人自危的時候,他們動不了您,便在桂平挖出您侄孫為官的數條罪狀……”
蔣牧說著,抬起臉來,“以往就是陸家各房再仗著您的名聲,您也從不對家中之人徇私,怎麼這回……您卻要我按下來?”
陸證抿了口茶:“我雖子嗣不豐,如今兒子早逝,只剩下一個孫兒秋融,但我那個侄兒有子孫福,經營起那麼一大家子,外人看了,我陸家還真是枝繁葉茂,熱鬧非凡。”
“可這家裡人多,事端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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