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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四兒睃巡四周,見沒人往這兒看,他便暗自蹬掉自己的一隻布鞋,穿著的厚襪子上血跡斑斑,他探腳使勁去夠自己被捆住的手。
“什麼味兒?”
驚蟄覺得自己在火藥味與血腥味之間聞到了第三種難以言喻的臭味,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喬四兒已經將夾在腳趾間的一個鐵片拿在手中。
鐵片被磨得很薄很鋒利,喬四兒利落地割斷繩索,卻沒妄動,雙手偷偷往後去磨驚蟄後背的繩子。
驚蟄一詫,轉過頭:“串子?”
“小爺爺快莫聲張!”喬四兒動作飛快地割繩索,驚蟄頓覺自己後背一松,他立即俯身從靴子中摸出幾枚飛刀擲出,拿鳥銃的賊寇齊刷刷倒了好幾個。
剩下幾個反應過來,回頭將鳥銃對準他二人,但他們火繩點得慢,喬四兒一把將驚蟄從板車上拉下去。
“細柳!”
驚蟄看見細柳從那茶樓中出來,立即大喊。
細柳聞聲鬆開陸雨梧的手,借力一躍,飛身落去驚蟄身前,揚刀接連刺穿幾人腰腹,刀鋒撤出,血花飛濺。
“青山。”
陸雨梧見更多人撲上去,他立即喚了聲,陸青山當即會意,沾血的長劍一揚,幾十侍者飛檐踏瓦,殺入人群。
城門太重,他們這點人根本無法一邊應對來敵,一邊打開城門,很快侯之敬的親兵與何流芳的叛匪將細柳與陸雨梧等人包圍起來。
細柳與陸家侍者幾乎人人渾身浴血,但陸家侍者卻無一人後退,他們持劍護在陸雨梧身前,與眼前這混到一窩的兵匪對峙。
望火樓燒成了廢墟還在燃著熊熊烈火,道旁死屍鋪陳,秋風涌動,火光隨風而偏,發出呼呼的聲音。
“陸家的家奴,果然個個不凡。”
侯之敬撥開人群,站在何流芳身邊,“今日能與公子一同赴死,也算忠僕。”
“侯總督今日殺我,卻不知來日要以何理由才能從中脫身?”陸雨梧臉上沾著血,也沾了些揚塵飛灰,但他一雙眼仍舊神采清澈,視線落在那何流芳身上,又道:“思來想去似乎也只有我被反賊殺死,你趕來救我不成這麼一個說法了,可如此一來,這些反賊你是滅,還是不滅呢?”
這話是在問侯之敬,但何流芳聽了,卻驀地皺了一下眉頭。
“若是不滅,那麼來日在朝堂上只怕你侯總督依舊難逃一個過失之罪,”陸雨梧繼續說道,“但若是滅了他們,殺我的罪過是他們的,任何欲加之罪,也都是他們之過,而你侯總督依舊公忠體國,忠臣一個,是不是?”
“公子冰雪聰明,”侯之敬看了一眼道旁百姓的屍體,他笑了笑,“反賊不是已經死了嗎?”
侯之敬再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抬手一揮,“上!”
一時間官匪齊刷刷作勢朝細柳與陸雨梧等人撲去,驚蟄點燃火繩,喬四兒聽著響兒立時往前,鳥銃“砰”的一響。
最前面的兵士胸口綻開一個血洞,倒了下去。
但這阻止不了他們,陸青山等人始終護在陸雨梧身前,但他們僅僅只有幾十人,很快被千餘人撲來的殺意衝散開來。
陸青山回頭,正見一名賊寇揮刀朝陸雨梧殺去,他大喊:“公子!”
細柳一刀架住襲向她面門的刀刃,回身抽出另一柄刀刺中那人的咽喉,她刀鋒撤出,再轉身雙刀連刺面前幾人,將陸雨梧拉到身後。
侯之敬站在後面冷眼看著陸雨梧,忽然間,他隱約在這鼎沸的人聲中似乎聽見了一陣馬蹄聲。
聲音近了。
他一下回過頭去。
馬背上的青年有一張微胖的圓臉,他手持一個短管火銃,管口對準侯之敬。
“總督大人!”錢子諒反應迅速,立即撲到侯之敬的身後,只聽“砰”的一聲,他後背已炸開一個血洞。
錢子諒魁梧的身形一晃,重重地倒下去。
守在侯之敬身邊的親兵將鳥銃對準那馬背上的青年,他見狀立即翻身下馬,滾到了一個攤子後。
侯之敬回頭,看出何流芳因陸雨梧那三言兩語而有遲疑之意,他立時大喝:“何流芳!若你還想帶著你的人平平安安離開此地,就給我殺!”
陸雨梧只能死在賊寇之手。
何流芳心中再搖擺,事也已經到這份上了,倒不如將這姓陸的他們這些人殺了,再趕緊跑出城去,他這麼想著,便抬手一揮:“殺!”
侯之敬的親兵霎時盡數後退,而賊寇與他們擦身一擁而上。
秋風捲地,煙塵如縷。
沒有上閂的城門忽然發出沉沉的嗚鳴,它很快被人從外面推開來,鐵甲撞擊聲伴隨著紛雜的步履聲而來,黑衣罩鐵甲的兵士如黑雲般迅速騎馬湧入,手中長戟如刺,齊齊揮出,逼得賊寇匆忙後退。
姜變騎馬疾馳而來,猛然一拽韁繩,馬兒引頸長嘶,他眉目冷峻,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肅聲道:
“金羽令在此,如聖親臨!爾等焉敢妄動!”
第31章 立冬(十一)
何流芳這等反賊連燕京都沒去過,又如何識得什麼金羽令,更不知道它到底是做什麼使的,但單看那馬背上的年輕男子頭戴善翼冠,額上鑲寶,一身赤色紋袍服,他便心下一緊,再回頭,那位侯總督臉色幾乎紫成了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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