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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府庫庭院成了一片汪洋火海,那燃燒的烈焰猶如一頭兇惡的怪物,仍不饜足地用火舌舔舐連廊的柱子。
火海近在咫尺,燙得人面頰發疼。
陸雨梧攥著她的手,那雙黑沉的眸子緊盯著她:“赤火上說,阿赤奴爾岱武功卓絕,達塔王庭少有敵手。”
“那我更要親自領教這位王庭三王子的真本事。”
細柳說著,要掙脫他的手。
但他仍舊緊緊地握著,手背筋骨都緊繃起來,在蒼白的皮膚底下嶙峋而漂亮。
細柳的目光停在他手腕,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左腕的細布早就散了,那道疤痕橫亘在那道紅痕之間,像一條鴻溝。
因為他的用力,那條鴻溝繃得更緊。
細柳覺得有點刺眼。
她忽然鬆開摸在腰側刀柄上的那隻手,指腹輕輕擦過他手腕殘損的印記,他指節動了一下,卻依舊沒鬆開她。
細柳抬頭,
他面上一點笑意也沒有,那雙眼睛裡光影幽微。
火海連天,照徹長夜,細柳忽然朝他逼近一步,一手抓住他的衣襟,這樣近,呼吸拂面,她眼帘半垂,像是在看他淡色的唇:“陸秋融,放開我。”
陸雨梧指節力道鬆懈。
下一瞬,
她仰頭印上他的嘴唇。
夜風斜吹,灼浪翻卷。
陸雨梧濃而長的睫毛一顫,不過頃刻,她轉身如清風一般輕擦烈焰而過,自檐上消失不見。
立在旁邊,將這一幕看了個清清楚楚的帆子倒吸一口涼氣,聽見竹哨才如夢初醒,慌裡慌張地施展輕功跑了。
火海咫尺,陸雨梧轉過臉,看見驚蟄和舒敖就站在不遠處,兩個人都大張著嘴巴,驚蟄甚至抖動著眉毛,裝腔作勢地用手捂住嘴。
譚駿與呂世鐸領著人趕來,只見府庫大門面前的空地上擺著一大張蓆子,蓆子隔絕了雨水,上面堆放著搶出來的糧草。
那倉吏渾身黑灰,腿肚子還在打顫,見二位大人來了,便連忙上前作揖:“二位大人!”
“如何?軍糧如何了?”
譚駿立即問道。
那倉吏不知後怕還是怎的,聲音裡帶著哽咽,頭低得更狠:“猛火油燒得太狠,我們,我們拼了命也只搶出來這些……”
譚駿一聽,不敢置信,又將那蓆子上的糧草掃視一番:“就剩這些了?!”
接著,他發現大門口立著黑壓壓一片人影,他們身著玄衣,臉上帶著面罩,都看不清臉,譚駿心神一凜:“他們是何人?”
倉吏回頭看了一眼,連忙搖頭:“屬下實在不知,但若沒有他們幫忙,只怕連這些軍糧都搶不出來……”
譚駿心中越發覺得怪異,正要說些什麼,卻見府庫門口走出來一個少年,那少年生得眉清目秀,肩上扛著一個麻袋。
在他身後緊接著走出來一個三十餘歲的男人,此人更加詭秘,一副異族打扮,臉上還有銀色的圖騰。
“你們又是誰?”
譚駿擰眉,話才出口,卻見又一人走出來。
那些玄衣人立即分成兩排讓開一條道,那是一位年輕公子,他一身月白錦袍上有不少塵灰,那張臉亦沾著灰痕,卻遮掩不住那副清妙骨相。
他身後烈火滔天,那強烈的光影自府庫上空閃爍。
呂世鐸眼瞼一動,慢慢的,一雙眼睛大睜起來,而他身邊譚駿臉色驟變,臉皮不住地抽動。
“……陸雨梧?!”
譚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整個汀州城都這一把火給燒亂了,到處都是驚慌的百姓,數道黑影穿梭於檐上,隨手將猛火油點燃投入民宅里炸起火花。
其中幾人落在一道窄巷當中,正逢幾個百姓驚慌逃出門,他們腰側彎刀一亮,幾步上前毫不猶豫地割破百姓的脖頸。
聽見一聲響動,他們回頭,只見那道魁梧的身影立在那裡,近處的火光照見他那副深邃的容貌。
他們立即將手放在胸前,俯身:“王子。”
阿濟爾岱,不,應該是阿赤奴爾岱,他從來都不是什麼阿濟爾部落的人,而是出身達塔王庭,身上流著尊貴的阿赤奴爾血脈的王子,他朝喬裝蟄伏在此地已久的勇士們微微一笑:“城門開了嗎?”
一名勇士低頭:“沒有,被人攔住了,我們的人暫時沒有得手。”
阿赤奴爾岱臉色一沉,片刻,冷哼一聲,他慢慢道:“那也沒有關係,反正江州過來的那些人已經有一部分跟著范績的管家范勇進來了,你們放火把這些燕人趕出來,正好方便他們自相殘殺……”
范績以為那些幫著他從岸口運鹽回來的只是阿赤奴爾岱手底下負責運送貨物的人,殊不知,那都是江州的反賊。
“發現了又怎麼樣?他們已經引狼入室了。”
阿赤奴爾岱笑著,一雙鷹隼似的眼眯起來:“你們就不用跟我走了,留在這裡,將這座汀州城燒成廢墟就是你們的使命。”
這意味著,他們這些勇士要成為死士,再也不能回到生他們養他們的草原。
但他們願意。
他們低下頭,接受王子安排給他們的宿命:“為了騰格里!”
騰格里,是長生天,是草原子民信奉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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