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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
姜寰雙膝在地磚上往前挪了數步,“父皇,是兒臣,兒臣回來看您了……”
建弘皇帝像是反應了一會兒,看清湊到面前的這張臉,明明是相似的眉眼,近看卻又沒那麼像了,他咳嗽了一聲:“是寰兒啊。”
姜寰眼瞼里有淚淌下來,他俯身磕頭,哽咽道:“兒臣是因為您病重才回來的,若可以,兒臣希望您身體康健,哪怕兒臣一輩子都待在建安高牆裡……那樣,那樣兒臣也甘願!”
“何必說這些。”
建弘皇帝看他半晌:“朕沒幾天了,這輩子也沒幾個子嗣,就你們兄弟三個,顯兒先朕一步去了,就剩下你和變兒,朕走之前,總想再看看你們兄弟兩個。”
“父皇……”
姜寰幾乎泣不成聲。
“好歹是朕的兒子,你怎麼哭得像個女人似的?”建弘皇帝扯了扯蒼白的唇,“朕還沒死,你別沒出息,再過兩日,你可知道是什麼日子?”
“是太子的忌辰。”
姜寰吸了吸鼻子,“兒臣不敢忘記兄長的忌辰。”
建弘皇帝看著他,卻又像是在透過他,在看另一個早逝的骨肉,那是他悉心教導,寄予厚望的兒子,可是他死了,連帶著建弘皇帝所有的殷切用心也一塊兒死絕了。
建弘皇帝閉了閉眼,緩緩道:
“到時,咱們都到明園去。”
明園是當今燕京第一園林,乃皇家私有,它幾乎吸收了桂平與白苹之鄉所有園林長處,其造景之工,可謂冠絕天下,但世人只聞其名,卻少有能踏足其中者。
據說太子在世之時猶愛此園,常住其中,得片刻清閒之樂,太子薨逝後,建弘皇帝著太常寺每年此時在明園辦太子忌辰,只有五品以上官員可隨皇帝入園祭奠。
“自我入東廠,每年此時都在這內門守著,卻從來沒有見過園子裡到底是什麼樣,”趁著剛核對完一批官員的身份,放了他們進去,此時後頭沒再有什麼人來,李百戶便在細柳旁邊嘰嘰喳喳,“都說這是天下第一園,裡面好看著呢,好像還有個蘢園,不過那是私人的,根本沒有這園子大……”
“蘢園?”
細柳敏銳地抓住這兩字。
“大人您聽過?”
李百戶歪頭看她。
“只是覺得有點耳熟,有什麼來頭嗎?”
細柳問道。
李百戶看了一眼守在內門兩邊的手下人,湊到細柳邊上,低聲道:“我跟您說啊,那蘢園原本是一位姓周的大人的私產,聽說也是頂好的園子,只是比這明園小了很多罷了,內里乾坤卻也大著呢!只因那姓周的大人本是一把治園的好手,明園和蘢園都是出自他手,都說整個大燕找不出第二個比他會造園子的人,只是可惜……”
李百戶小聲嘆了口氣:“那周大人犯了事,全家都死絕了,如今蘢園雖在,卻不知落在了誰的手裡。”
不必李百戶明說,細柳心中已然清楚那位姓周的大人究竟是誰,她沒有說話,心中卻莫名有一些異樣。
明園外守著禁軍,內門裡又有東廠與知鑒司兩方人馬圍護得如鐵桶一般,所有進入明園的官員都要經過東廠核驗身份,此時日光漸盛,官員們都進去得差不多了,細柳得了清閒,卻又生出些無聊。
她倚在一片扶疏花木間,摸了摸衣襟,碰到一樣東西,拿出來一瞧,是那隻丑兔子,兔子丑雖,玉料卻在淡薄的日光底下晶瑩剔透。
摸了摸兔子耳朵,細柳百無聊賴,乾脆拿在手裡拋著玩。
“大人哪裡來的這東西?瞧著水頭好極了!”看那東西落回她手掌,李百戶認真端詳了一下它的樣子,又“嘶”了一聲,“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這雕的什麼玩意兒?”
“兔子。”
細柳說著,看向他,“你還懂玉石?”
李百戶嘿嘿一笑:“略懂,略懂,家中媳婦兒就喜歡這些,我也算耳濡目染了,不過大人您這玉料給雕成這樣……實在有點慘不忍睹了。”
“是嗎?”
細柳將玉兔拿在手中看了看:“我可能習慣了,越看越順眼。”
話落,細柳察覺到一陣漸近的步履聲,抬首隻見陸證穿著官服,與幾位閣臣同行,在他們後面,則是同樣身著官服的陸雨梧。
李百戶見此,立即退回到內門邊,不敢多看。
察覺陸證的視線落在她手中的那隻玉兔,細柳一瞬收攏手掌,待他走近,她低首作揖:“陸閣老。”
陸證朝身邊的蔣牧點了點頭,蔣牧當即便與其他幾位閣臣一同往內門去,那王固走在最後頭,自陳宗賢致仕,他便像根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兒到不行。
“細柳姑娘不要多禮了。”
陸證虛扶了細柳一把,又不動聲色地端詳了她的臉,不知為何,他仿佛怔了一瞬,卻又不知那麼一點微末異樣從哪裡來。
“聽說你受了傷,怎麼還沒好就出來辦差?”
陸證常是肅正的,此時語氣里卻有一分溫和,細柳不明白這分溫和從何而來,她開口道:“多謝陸閣老關心,我並無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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