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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廢話!”
驚蟄冷聲。
喬忠與喬四兒領著他們到了一道牢門前,驚蟄借著昏暗的燭火定睛一看,裡面只鋪了一層薄薄的稻草,這幾日雨下的滲了不少水在地上,那女子蜷縮在其間,渾身在細微的顫抖,雙手抓著枯草,泛白的指節在不平整的地磚上擦出密密麻麻的血口子。
“細柳!”
驚蟄喊了一聲,立即抓過喬四兒衣領子,“開門!”
喬忠趕緊開了門,驚蟄一下跑進去,他俯身連喊幾聲,不見細柳有反應,他見她痛得頸間青筋微浮,他方才猛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花若丹在牢門外,看著驚蟄急忙從衣襟內取出一隻小巧的紫玉瓶,倒出來一粒朱紅的藥丸送到細柳沒有血色的唇縫。
“細柳!”
驚蟄又喚她。
他的聲音落在細柳耳畔,化為尖刻的耳鳴,刺得她更加頭痛欲裂,但也許是因那藥丸一向對她最為有用,片刻,那種近乎要將她撕碎的痛驟然減輕。
她睜開眼,反應了好一會兒,才認出面前的人。
“細柳,你怎麼了?還是疼?”
不應該啊,這藥是山主親自交到他手中的,不該有錯,驚蟄又喊她:“細柳!”
他這個人分明就在近前,可細柳卻覺得他的聲音十分渺遠,她像個被挖空雙目的人,眼前卻並不漆黑,而是漫天紛揚的白,她忽而喃喃:“圓圓……”
什麼圓圓?
驚蟄不明所以,他忙道:“你說什麼?”
晦暗的燭火照著細柳一張慘白的臉,耳畔淺發濕潤凌亂的貼在她臉側,近乎茫然的,她乾裂泛白的嘴唇翕動:“圓……”
話音未落,眼前漫天晶瑩的白忽然朝她壓來,壓得她心肺劇痛,她猛咳出血,眼前發暗,驚蟄連聲的叫喊仿佛離她越來越遠,直至再也聽不見。
第12章 霜降(六)
房中寂靜片刻,趙知縣偷偷再將床上白襟寬袖的公子打量一番,此時劉師爺雖不在側,但趙知縣畢竟也算得是個老官油子,不消一會兒他小心試探著開口:“不知公子究竟是以什麼身份為那女子作保?”
“陸驤。”
陸雨梧看向侍立在側的人。
陸驤立時明白公子是何意,他臉色微變:“公子……”
陸雨梧抬眸看他,神色淡淡。
陸驤當即止住聲音,抿起嘴唇,低下頭去,從懷中取出一枚質潔如雪而血斑徹骨的玉璜,他並不說話,只是拄拐到趙縣令近前,向他一示。
趙縣令定睛一看,只見那玉璜形如彎月,兩側鏤雕出廓鳳鳥,中有漆金小字——“崑崙之丘,其器永昌”。
大楚無人不知,先帝曾得一枚漢代玉璜,相傳其玉出自崑崙,乃漢高祖祭天所用六器之一。
時值先帝即位不久,陸證初登首輔之位,先帝將此玉璜賜予陸證,等同於默認陸氏得崑崙之器而永續其家族之昌。
如此無上殊榮,普天之下,唯陸氏一族爾。
認出先帝御賜聖物,趙縣令一下子跪下去,頓首,“下官明白。”
趙知縣彎身出去,陸驤隔著帘子看那房門一開一合,他再回過頭來,猶豫了片刻,還是禁不住道:“公子,此玉璜輕易不能示人……”
“我知道。”
窗半開一道縫,雨後濕潤的草木芳香隨風拂來,一名侍者端著藥碗掀簾入內,陸驤連忙上前往陸雨梧身後支了軟枕,陸雨梧接過藥碗,湯匙輕碰碗壁,他復而開口,“當日我就在場,她是否殺人,我再清楚不過,何況若非她相救,只怕我早已與棗樹村中一干人一起死於山野。”
“話雖如此,可……”
“陸驤,”
陸雨梧打斷他,“便是祖父在此,我亦有我用這玉璜的道理。”
陸驤聞聲,擰眉半晌悶道,“那趙縣令分明是故意作出那為難模樣!他知道這山芋燙手,只有扔給您,他才能獨善其身!”
那女子惹的官司若不複雜,若沒有什麼大的牽扯,那趙縣令必定上趕著討好,又怎用公子開口?
話至此處,陸驤又懊惱道:“若不是屬下腿傷不便,又生怕公子遭逢意外,這才不得已在那趙縣令面前透露身份……他可真是一條滑泥鰍!”
陸雨梧蒼白的面容上沒什麼神情波動,他目光和煦:“你行動不便,就讓青山與趙縣令一道去接她出來,再給她找個大夫好好醫治。”
陸驤悶悶稱是,拄著拐出去。
陸青山便是方才跟隨老大夫去寫方子的那一個侍者,趙縣令實在不大待見他,但臉上也只能裝一裝和藹,親自領著他一塊兒往牢里去。
此時陰冷潮濕的牢房內,那喬忠見驚蟄與花若丹二人扶起細柳,大驚,“你這是做什麼?不是說只是見上一面麼!”
“小爺爺!”
喬四兒趕忙擋在牢門口,“知縣老爺說過她是重犯!你這是劫獄!會帶累我爹丟掉性命的!小爺爺您先將她放下,我們從長計議……”
“你說對了,我就是要劫獄。”
驚蟄冷冷地打斷他,“你最好立刻讓開,否則我不介意讓你再嘗嘗我的另一樣劇毒,那可是頂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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